第一百四十二章自由之路

  水太冷，透着刺骨的寒意。
  兰克感到下颚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他略显混沌的脑海里同时出现两个人的脸。一个是他宣誓效忠的国王，他们并肩作战，在无数个日夜交付后背。一个是他宣誓效忠的王妃，她覆手按在他的额头上，说绝不背弃彼此的初心。
  那两个人曾经同行并进，现在他们却分道扬镳，甚至冤多情少，险些闹到血溅当场。
  海妖的歌声在他耳边轻轻地，不断地唱着。
  兰克被海妖们裹挟着向前，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根本没过多久，他终于听到一声到了。然后他感觉环绕他身体的湿冷双臂无言松开，这群生物携他一程后就潇洒离去，长尾一甩然后不见踪影。
  兰克的意识回笼，身体随着水流渐渐上浮。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风吹过激起鸡皮疙瘩后，看到的场景让他无比惊骇，此生难忘。
  他看到浑身浴血的薇拉，长发散漫地垂落，整个人散发着修罗般的威仪。薇拉抬起眼督了他一下，那种深深的疲惫刺痛了他的心。一群围绕在她周围的鬣狗虎视眈眈，她已是强弩之末。
  兰克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长剑便已出鞘，与此同时薇拉终于松了一口气，虚脱一般地跌坐在地上颤抖着。
  他浮出水面，整个人如银色的影子一样飞掠过众人。他每次出剑必然要见血，神殿的牧师慌忙后退，神殿骑士们被率先杀死。骑士们如骨牌般倒下，脖颈处有一道细窄的伤口。
  兰克在杀人，手法却不残忍，一剑瞬间毙命。
  牧师们接触禁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吟咒。他们低着头唱，身体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这光芒阻碍了兰克的脚步，因为已经用不着他出手了，牧师们在化为雕塑般的石像，然后寸寸皲裂，化为飞灰。
  与此同时，已经晕倒的雅米兰的圣女身上浮现出一层半透明的保护罩。
  “不必管她了。”薇拉疲惫的声音在兰克身后响起，“人命换的保护罩，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她。”
  兰克闻言顿着，一时半会儿都不转过身来。
  薇拉又轻轻喊了一声：“兰克。”
  于是兰克转过身来，然后他们互相印在对方的眼里。
  兰克低头看着薇拉，面无表情，隐隐透露着未收敛的杀气。他的剑还没有入鞘，薇拉看得清上面滴落的血珠，他的白银面罩倒一如既往的干净透亮，包裹着他的下巴。
  薇拉仰头看着兰克，她的脸满是血污，一双眸子倒亮得要命。兰克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在她用眼神抚摸过他带血的刀刃时。
  兰克有些踌躇，薇拉倒向他伸出手来。于是他匆匆把她搀扶起来，她站起身后他才意识到她有多虚弱。她浑身冰凉，倚靠着她的骑士才能勉强站立。
  “我靠着自己走不出这座城市了。”她陈述事实，看着天边的雨越来越小，魔法阵被破坏后这场灾难渐渐平息。
  “那我带你走。”兰克不知道自己是冲动开口，还是早有打算，但这一切都随着他的开口不再重要了。
  他的王库修斯在离开前嘱咐他好好看着薇拉，不能让她受伤，也不能让她离开。
  但他一样也没有做到。
  兰克将手上的手镯一样的东西摘下来，它貌不惊人，古朴非常。薇拉定睛看了一眼嘴角就扬起一个愉悦的笑意：“封魔之圈。”
  海妖切德尔遵守了对她的约定，薇拉问了一句：“切德尔带你来的？”
  兰克点了点头：“多亏了她。”
  是啊，薇拉想。也多亏了是兰克，换作是别人，狼人或者莱米勒，海妖多半就会无视过去，不做理会。
  她眯起眼睛，靠在兰克身上，呼吸着回复气力。
  兰克身量颀长，整个人如猎豹般矫健轻盈。他附身背起薇拉，薇拉顺从地靠在他的后背上。
  “去看看萝丝德的卧室。”薇拉提醒道，“这水显然不是他们给自己准备的退路。他们大概准备了前往城外的阵法。”
  兰克没有他话，他背着薇拉。像她驭使的顶尖好马，只有动作没有疑问，跟着她的指令向前。
  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兰克感受着她的体温，大逆不道的想了一瞬间。他要是真是一柄只为她出鞘的剑就好了，不必多想，只是行动。
  卧室里果然找到了传送阵。
  薇拉不出所料却也松了一口气。
  “发动吧。”薇拉说。
  “那面会有敌人吗？”兰克说。
  “应该会有看守的人，但不多。”薇拉分析，“他们也不想引起注意。兰克，第一骑士。”薇拉笑了笑，“解决他们对你来说不难吧？”
  的确不难。兰克昂了昂下巴，他没有说话，却有一种被夸奖的喜悦感。
  他们越过法阵。
  在一阵晃眼又刺目的光中，薇拉离开了脚下的土地。当她再有实感时，眼中已是放晴的天空，传送阵的彼端甚至没有守卫。薇拉心中冷笑一声，好傲慢的神殿，是觉得他们能永远把她轻易留在王都，没有变数吗？
  连绵的雨声终于离她而去。面对光亮的天她几乎没有真实感，她终于离开了王都，还拿回了自己的心。
  薇拉感受着自己的心真切地在自己胸膛里砰砰跳着，终于长舒一口气，露出了近段时间里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我终于自由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