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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一日阵雨(八)

  宋矜跌跌撞撞地走出门,恍惚中似乎还记得给医生道谢。
  她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看着还在沉睡中的许青屿,想要推门而入又收回了手。
  她不敢。
  于是躲到天台去一边吹风一边抽烟。
  一包烟很快就被她抽完了大半,剩下两叁支在空盒里显得有些孤单。
  她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然后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头发散乱,看起来落魄又狼狈。
  刚才医生的那番话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间接受不了。
  关于...
  许青屿的病。
  她这八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么高傲的,高贵的,生来就要处在视觉中心高高在上的许青屿,居然会得这样难以启齿的病?
  宋矜感觉到自己脑海中有什么弦绷断了。
  许青屿永远是骄傲的,就算在两人谈恋爱那段时候,她也从来都是掌握着主动权的一方,宋矜更多的时候是被她所支配着。
  她思路清晰,逻辑明确,从小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步该怎么走。
  她是草原上的头狼,高山之巅盛开的花,宝座上的女王,生来就是要做领导者的。
  如果...
  她没有分化成omega的话。
  这个存在第二性别的社会,对omega的歧视实在是过于根深蒂固,不可拔除。omega被视作是生育的机器,能力低下的花瓶,弱不禁风的代名词。
  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发展前景,omega始终得不到平等的对待。
  相对的,alpha又被优待得过于明显。人们一提到alpha,总是会想起力量,权力,天之骄子一类的词语,在叁种性别之中树立起了参天的高墙。
  alpha独居于金字塔的顶端。
  宋矜想起了自己的原生家庭,因为没有人分化成alpha,所以父母寄希望于后天的“神药”,他们花大价钱到处搜罗所谓的独门偏方给弟弟吃,希望他能够分化成alpha,改变家庭困窘的现状。
  可是...
  一个被溺爱惯了的,没有王子命却得了王子病,颐指气使的半大小孩,就算分化成alpha又能怎么样呢?
  随着近些年平权运动的不断发展,社会对于alpha的明显的优待也在逐渐缩减,改善数量最多的beta和omega的生存环境迫在眉睫。
  如果许青屿没有分化成omega...
  可惜没有如果。
  宋矜并不觉得自己的二次分化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事,相反,凭空出现的腺体和发情期让她并不适应。
  发情期的alpha没办法再用理智思考问题。
  但好在alpha的发情期并不像omega那样极度依赖于性交和信息素,她只要适当地释放自己的欲望,并且注射适量的抑制剂就可以安稳度过。
  她也在酒吧见过一些无法控制自己发情期的omega,前一秒还好端端地坐着,后一秒就主动跨上了隔壁alpha的腰腹,然后被不甚怀好意的人带去酒店。
  她试图阻止过,可是也明白如果不尽快解决发情期事情将会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omega的情欲是建立在解决发情期反应的基础之上吗?
  她想到了许青屿。
  她想和自己做也是因为求欢的本能吗?
  打扫清洁的阿姨提着拖把和水桶到阳台上来,看见窝在角落里的宋矜,一言不发地完成着工作。
  宋矜叼着烟,整个人显得颓废极了。
  或许是医院里生离死别太过寻常,接受不了检查结果躲到阳台逃避现实的人也比比皆是。
  见怪不怪了。
  等到一盒烟全部燃尽,宋矜才感觉到烟草给自己带来的不适,口鼻间全是焦油的刺人气味,呛得她连连咳嗽。
  “咳咳...”
  她抬手抹了把脸,拍了拍身后的灰,步履缓慢地走向许青屿的病房。
  总归是要面对的。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拧开门把手,抬头见到的是许青屿苍白而虚弱的病容。
  脆弱得就像阳光下的泡沫。
  她醒了,斜靠在背后的枕头上,虽然脸上看起来没什么血色,但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的宋矜。
  方才送来急诊的时候,医生已经为她做了应急处理,她的发情期被强行中止了。
  但是这种方法无论对腺体还是身体都是极大的损害,只有在万不得已发病的时候才会使用。
  从发情期的情热中解放出来的omega不复清晨的迷乱,栗色长发整齐地披在背后,身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双手交迭在腿上,左手还打着点滴。
  她现在确实很疲惫。
  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发情期的本能驱使着她去靠近身边日思夜想的alpha,如果宋矜推开她,她可能会疯。
  但还好没有。
  许青屿也在心底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又切实地得到了阿矜。
  在肉欲交缠的时分,她感觉到心上那块空了八年之久的窟窿,又长出了新的肉芽。
  蠢蠢欲动,心急难耐。
  伤口恢复的过程就像有蚂蚁在爬,痒得让人止不住去抓。
  可是她不能挠。
  她只能任由痒意将她裹挟。
  “...还好吗?”
  她听见宋矜先开了口,这人径直拖了张凳子在旁边坐下,也不靠近,就这么直愣愣地发问。
  还在别扭啊。
  许青屿太过了解宋矜,在两人这样的关系下,她很难将明白的关心宣之于口,问出口的话语冷冰冰的,许青屿听起来却带着暖意。
  “嗯...医生注射了阻断剂,发情期症状已经消除了,没事的。”
  阻断剂对于腺体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宋矜听到她过于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口的话也不由得重了几分。
  “你以为你能一直依赖阻断剂吗?它的副作用有多大,你难道不清楚?”
  “再这样下去,你的病...会越来越严重,后果会怎样,你应该也清楚...”
  许青屿皱眉,脸上流露出一丝疑问:“阿矜,医生跟你说了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你没必要瞒着我。”
  “...好,我不瞒你。你想知道的,我都会说。”
  许青屿神情迅速变换,最终还是牵出一个勉强算不上微笑的笑容。
  她是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向宋矜袒露自己的伤疤的。
  她害怕。
  害怕宋矜知道之后会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
  “你...你为什么不找一个alpha度过发情期呢?明明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吗?”
  宋矜猛地抬头,对上许青屿微红的眼眸,一时间心虚了不少。
  她本来就是想激一激许青屿,让她说实话,但是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阿矜,回答我。”
  “你真的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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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是一些文中设定的解释:
  1.alpha和omega每月都有发情期,alpha的发情期反应比omega弱,通常注射抑制剂就可以解决,某些omega则需要注射更高级的抑制剂来度过发情期,但大概率会产生药物依赖和副作用(就像许老师一样)。
  2.就文中的世界观而言,alpha,beta,omega之间存在性别歧视。
  3.女性alpha和beta均拥有两性生殖系统,不同的是alpha的尺寸和能力相对更加突出,生育能力更强;beta相对较弱,有一定生育能力,没有腺体,没有信息素,没有发情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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