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收到师娘确认的消息，已经将近十一点。
  师娘给她发了一个定位，说是之前见朋友刚巧约在这里，叫她一起过来，省得换地方。
  梅嫣关掉仪器，脱下实验服，按照师娘的指示打车过去.
  也不算太远，打车过去差不多十五分钟。
  这个酒店人均消费不低，可以说很高了，原本想抢着买单的梅嫣放弃了这个念头。
  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她撞见了昨天才见过的熟人——周晔。
  周晔理所当然地叫住了她，“你……你来吃饭？见朋友？”
  她没理会周晔，继续往里走，心里默念着：关你屁事。
  “小嫣！”周晔再次叫她。
  梅嫣懒得跟他翻白眼，“您是我爹妈还是我领导？”
  周晔在脑子里将事情串了串，随后立马抓住她的手腕，“你别过去，你跟徐博士说一声，你突然有事赶不过来。”
  梅嫣本想帅气地甩开他的手，听到他这句话后愣了愣，“老师说的那个朋友是你？”
  周晔微微蹙额：“还有我妈……”
  他刚在外面见着助理扶着他妈妈进了包厢后离开的。
  心里对母亲的怨念仍在，可他也做不到真的对亲生母亲不闻不问，就是远远地看着。
  “哦。”梅嫣继续往前走，挑了挑眉，“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会打死你妈？”
  周晔：“……”
  周晔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羞愧的红色。
  这是梅嫣从未见过的表情。
  梅嫣扑哧笑出声，眼睛眯了眯，“算了，我跟老师说一声吧。”
  她可以晚上再请老师们吃饭，现在的她，确实不太想看见段敏。
  “一起吃午饭吧，你应该还没来得及吃。”周晔道。
  “不必。”梅嫣掏出手机，拨通了师娘的电话。
  接电话的却是徐博士。
  徐博士告诉梅嫣：“小嫣，你人到了没？到了一起跟老师瞧个病人。”徐博士的语气里透着难得的兴奋，“可能是新型血液综合症病患，这可是国内发现的第一例哦。”
  梅嫣觉得头皮发麻：“……老师我、我专业不是临床医学啊。”哪怕现在毕业了，徐博士还经常给他出难题。
  不过也正应为求学时徐博士的苛刻和严厉，塑造了她如今的知识体系。
  说实话，她一直很感谢徐博士。
  只不过有时候徐博士像个老顽童，尽让她参与一些挑战不可能的事儿。
  “哎，技多不压身嘛，你就当来体验一把。”徐博士盛情邀请，“病患是朋友介绍来的，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梅嫣：……
  得亏徐博士也不是临床医学，否则得天天接病患投诉吧。
  哪有这么直白说话的！
  “但是老师，我怀疑我可能认识这位病患？”梅嫣抬头看着杵在自己旁边一动不动的周晔，“病患是姓段吗？”
  “对啊。”徐博士也愣了愣，“你真的认识？”
  “嗯，我不太适合露面，我和这位段女士……性格不合。”梅嫣轻咳一声，“我让我助理来吧。”
  “还是算了。”徐博士有些失落，“下午我陪段女士去医学部，取了血液和尿液样本给你，你好好研究。”
  “好的。”梅嫣挠挠头。
  她数了数手头没完成的工作。
  看来今天得加班了。
  她没空和周晔一起吃饭，急匆匆地打算回办公室。
  “再忙，也要吃点东西吧。”周晔不肯放她走，“我没想到，你就是徐博士的爱徒。”
  “爱徒……”梅嫣一脸问号，“老师这么说我？”
  研究生三年博士生两年又被徐博士拖得多读了一年，老徐嘴里一直喊她笨徒弟的。
  “嗯，刚才他说要让他徒弟一起看，而且一直夸他的爱徒聪明绝顶，能力出众。”周晔一字不差地复述徐博士的话，“他说他的爱徒是世界级病毒杀手。”
  “太夸张了。”梅嫣可担不起这样的虚名。老师说的杀手应该是指她分析病毒的能力比较强而已。
  其实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世界级的，她不过是求学的时候没事可做，对自己的专业过于专注而已。
  比她聪明的到处都有，但大家都比她活得丰富。
  出国求学的那段时间，她除了学知识外没有任何多余的社交。
  她在学习上并不是特别聪明的，她只是勤奋。
  梅嫣走进路边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一盒双拼套餐，完全无视了周晔的吃饭邀请。
  在梅嫣等营业员热饭的时候，周晔也跟着她一起买了一份盒饭。
  两个人走在靠窗口的长桌前坐下。
  “何必呢？”梅嫣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看看你家助理，一脸的无助。”
  周晔的助理站在远处，安静地等着老大用餐，表情有点不知所措。
  助理自然想不到，周总会遇到熟人，还表现得如此热情，热情到宁愿放下架子吃这样的午饭。
  人周晔吃得可香了。
  “他自己知道做什么。”周晔说。
  “哎。”梅嫣叹气，“也是，我想那么多干嘛。”
  她虽然是个博士，可收入或许还没有周晔助理的三分之一。
  “所以你现在是病毒学专家？”周晔一脸钦慕，“比我这样没用的商人厉害多了。”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梅嫣不留情面地反驳，“光我们小小的办公室里，就好几个仰慕你的人。”
  论收入，论社会地位，论名望，明显是周晔比她更得胜。
  要是能交换，恐怕许多人愿意舍弃一切跟周晔交换。
  周晔小声嘀咕：“我没什么值得仰慕的。”
  他觉得自己除了钱，别的什么都没有的。
  他目光落在梅嫣眉间。
  梅嫣不怀好意地瞪了他一眼，“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没有钱。”她想起两年前，和老师一起去非洲，关注埃博拉病毒的那段日子里。
  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美好的。
  有些地方的人，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到。
  “钱好赚。”周晔简略地为自己辩解，“实话。”
  相对于错失的时光来说，钱显得最没用了。
  “幸亏我不是记者。”梅嫣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否则把你刚才的话放网上，指不定多少人酸成柠檬精。”
  她起身把餐盒丢进垃圾桶，“周大老板，你还要跟着我吗？”
  “我送你。”
  “别！”梅嫣伸出手拒绝，“去忙你的，我讨厌被人黏着。”
  待梅嫣走远，周晔陷入沉思：黏人？我？
  晚上，梅嫣在研究所门口等待。
  五分钟之后，她看到老师乘着一辆出租车到达。
  “师娘没跟您一起？”梅嫣问。
  徐博士摇摇头，说：“准备来的时候接到小慧的电话，她去陪女儿了。”
  梅嫣微微点头，领着老师一起进入研究所里。
  她对老师女儿的婚姻略有耳闻，听说那个孟亓晟并不是合格的丈夫。
  平常老师不太喜欢讲述女儿女婿，所以她也不会多问。
  两个人走进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一个个跟追星的粉丝一样，纷纷围在徐博士旁边。
  徐博士见惯了这阵仗，不过每一次他也都是红着脸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面对大家伙的热情。
  梅嫣拍拍手，笑道：“别一哄而上，吓着我老师了。”
  徐博士憨憨一笑，“我一个小老头，承受不起各位的抬爱。”说完，他紧紧跟着梅嫣进入实验室里。
  在他的包里，装着六份样本。
  他把样本放在试验台的架子里，小声地抱怨，“段女士脾气不小的。”
  原本他们是约好了去瑞山医院，他对那里比较熟，不过段女士非要去她熟悉的私立医院。
  私立医院一开始并不愿意的，还要求样本必须在他们医院里分析。
  徐博士无奈之下就问他们医院的高级教师是否有专用的分离病毒仪器，是否有合格的病理实验室。
  他们是有的，不过仪器达不到徐博士的要求。
  而且，也没有专业的隔离区间。
  徐博士就有点儿生气，明白地告诉段敏：“段女士如果还是不太相信我们的话，不如就此作罢。”
  最后还是忙完工作陪着段敏一起到医院的周常文下了决心，努力配合了徐博士。
  梅嫣套上隔离防护服，端起装着样本的小架子，耸了耸肩，“段敏一直那样。”
  自以为是，目中无人。
  徐博士也换上隔离防护服。
  两个人一起进入无菌实验室。
  和老师一起在实验室里忙碌的时间，让她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学校里。
  徐老师年近六十，平均每天泡在实验室的时间超过六个小时。
  刚开始的时候，梅嫣很不适应，不过半年后她泡在实验室的时间也将近七个小时了，晚上巩固学习知识，其余时间就是在实验室里度过。
  当时还不是她男朋友的丁浩民每天都想方设法地给她做好吃的。
  大约是因为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又或是那个时候她觉得跟一个丁浩明这样简单的人过一辈子也蛮好的。
  丁浩明勉强算是个正人君子。
  原本她都打算接受丁浩明的求婚，跟他一起回国见家长的。当时家里人也都知道她有一个叫丁浩明的男朋友。连徐博士也知道她和丁浩明的事。
  可是谁能想到丁浩明有处女情结啊。
  梅嫣忘了那天是怎么聊到这个话题的。应该是他们宣布订婚后半个月那天。
  丁浩明说：“嫣儿，我第一次见你就被你迷住了。”
  “是吗？”梅嫣当时正在看和埃博拉病毒相关的研究论文，随口问了一句，“是在徐老师的病毒学基础课上吗？”
  丁浩明摇头道：“不是，是在t大。”
  “啊？”梅嫣愣了愣，“你也是t大的。”
  丁浩明笑了笑，有些委屈地埋怨，“我不是t大的，我是w大的。都交往这么久了，你都不记得你男朋友是哪个大学的本科生吗？”
  梅嫣惭愧，“你没跟我说过嘛。”
  “那我现在跟你说了，你可要记住了。”
  梅嫣点头。
  “那天，我看到一个从豪车上下来的帅哥一直追你。”丁浩明继续回忆，“当时看到你拒绝了对方，我就知道，你不是肤浅的女孩，你是高贵的，有自我人格的。”
  梅嫣也不知道丁浩明讲述的是哪一次。
  和周明晖分手之后，她被周明晖纠缠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我考研出国，竟然又遇到你，当看到你对我笑，我感觉整个人都像掉进了蜜罐。”丁浩明抱着梅嫣，喃喃细述自己一直隐藏的情感。
  梅嫣被他弄得无法认真看书，干脆放下课本，“可是我们六年前就认识了啊。”
  丁浩明脸颊上泛着红光，“你太美了，我、我不太敢追，而且，我也要考核考核你。”
  “考核我？”梅嫣嘁了一声，不屑地说，“你现在的专业水平还不一定有我高，考核我什么？”
  “不是这个考核。”丁浩明轻咳，正色道，“我是一个对婚姻拒绝忠诚的人，所以我要求我的伴侣也要这样。你是比一般女人更容易遇到诱惑的人，我怕你经不起诱惑。所以……我默默地藏起自己对你的爱，然后观察你是否经常换男朋友。”
  梅嫣听了他这个话，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丁浩明害怕她生气，赶紧说：“我、反正我自从见了你之后就再也没和别的女生亲近，而且没认识你之前我也守身如玉，我仍旧是处男之身。”
  梅嫣挣开他的怀抱，眼眸里并未有丁浩明想象的喜悦，“所以呢？”
  “所以，在我发现你只是沉迷学习，对男人并不感兴趣的时候，很担心你是拉拉。”
  梅嫣：“……”
  “还好你都不是。”丁浩明激动地再次抱着梅嫣，“还好你跟我心目中的女神完全一样。”
  觉得异常甜蜜的丁浩明忍不住把梅嫣再次抱入怀里，“等毕业，咱们就结婚，我迫不及待想品尝你的滋味。”
  那一刻梅嫣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任由丁浩明抱了很久之后，梅嫣指尖点了点丁浩明的肩膀。
  “怎么了，嫣儿？”
  “我想……”梅嫣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女神。”
  丁浩明显然有些愣住了，“难道……难道袁旖芊说的是真的？”
  “袁旖芊？”梅嫣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冷笑，“你还认识她？”
  “嗯，她是我朋友的朋友。”丁浩明被梅嫣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她说我什么？”
  “她说你一直在勾搭周家的小公子周明晖，妄想嫁入豪门未果。”
  “她在放屁。”梅嫣脸色冷了下来，“周明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曾经看走眼选中的短期男朋友而已。”
  袁旖芊曾经是她的好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相信她。”
  “但我不是你的女神。”梅嫣在丁浩明耳边轻声道，“我不是处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