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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 谎言

  今天梅勒妮说她在伦敦发现了个隐密有趣的地方,说一定要带凯思琳来看看。
  “不就是海德公园吗?我已经来过无数次了。”
  “不,我敢断定有个地方你绝对没去过。”
  梅勒妮拉着凯思琳的手,在海德公园林荫大道上走着,凯思琳一脸无奈,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依然在心里保留一点期待,想知道那个地方到底有多特别。
  或许梅勒妮并没有令她失望,来到一个交叉口时,梅勒妮没有选择继续向前走,反而拐进了茂密树荫遮挡起的小径。小径窄得很,只够一个人走,他们一前一后,几乎是穿过层层叶子,来到了眼前这个“特别”的地方。
  凯思琳伸手取下头发上的一片叶子,只见眼前是一片宽广的草坪,四周被茂密的树荫包围着,这里地方除了几棵高大的树木、一口井和一个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桥洞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凯思琳环顾四周,好笑地问:“这是哪里?”
  “一片与世隔绝的地方,”梅勒妮转了个圈说,“我很喜欢这里,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是。”
  凯思琳无可奈何地笑了,看着梅勒妮,突然感到一股欣慰,“我们真的好像哦。”
  她也笑了,拉起凯思琳的手,“带你看一个东西。”
  他们来到那口井前,凯思琳往里望去,井水清澈,一望见底,一堆堆银色的硬币沉在井底。
  “这是一个许愿井,很灵的,你也许个愿吧!”梅勒妮说。
  凯思琳被这种迷信的东西激发了好奇心,她从口袋拿出一枚十便士,在手心攥紧,心里默念三次愿望,最后“咚”的一声,把硬币抛进井水里。
  “你许了什么愿?”
  “世界和平。”
  梅勒妮翻了个大白眼,“这么无聊?”
  凯思琳心生不满,这么重要的愿望竟然被人说无聊,她不服输地问:“那你呢?”
  “我嘛……”梅勒妮板起指头数着,“演出顺利、当上主角、遇上真命天子。”
  “我都不知道可以许这么多,能再加吗?”
  “当然不行,这样就会不灵了!”
  “可是这不公平!”
  梅勒妮懒得再和她争论下去,又拉起她的手往前走,“算了,随它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脚步,凯思琳问:“怎么了?”
  她心虚地转过头来,“我也只去过一次,忘记该走左边还是右边了。”
  凯思琳好气又好笑地挣脱她的手,之前以为她分不清东南西北,那好吧,叫她记前后左右,谁知道她依然不认识路。
  “不然我先去探一下路,你在这里等我。对了!那桥洞里刻了神话故事喔,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吧。”
  只见梅勒妮的背影渐渐远离,凯思琳走向爬满常春藤的桥洞里,阅读刻在石墙上的希腊神话。
  过了好一阵子,梅勒妮还是没有回来,凯思琳开始担心了,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她时,桥洞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欣喜地转头,那却不是梅勒妮,她下意识地立刻跑回洞口。
  那人在桥洞内停下脚步,说:“我都说了多少遍,我真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
  那个声音沙哑低沉,凯思琳联想到一张又皱又旧的牛皮纸,她本来想转身离开的,毕竟偷听人说话实在不礼貌。可她才刚刚往前踏了一步,另一个声音随即响起,她像被石化了一样僵在原地。
  “凯文先生,我是真的需要那件东西。”
  “为什么呢?”凯文慢条斯理地说,“拿到了又怎样?你可没办法运用它。”
  “如果我说有人有办法呢?”
  凯文眯起眼,藏在眼镜后面那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凡多姆海恩伯爵,此话怎讲 ?”
  凯思琳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说话的那个男子身穿及地的深绿色长袍,驼着背,身材矮小,还长着跟精灵一样的尖耳朵。凯文警惕地转过头,她马上缩回身子,心脏怦怦直跳。
  夏尔随着他的视线望向空无一人的洞口,问:“怎么了?”
  “我想我好像看到什么…罢了罢了,倒是你,为何如此肯定?”
  夏尔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或是他知道凯文心里已经有答案了。短暂的沉默过后,那个苍老的声音说:“凯思琳·洛佩兹吗?”
  他却笑了一声,用傲慢至极的语气说:“她已经知道你们那个世界的存在了,还有你们研究出来的那些高深的理论。”
  夏尔本以为他会露出惊恐的表情,但他错了,凯文只是注视了他几秒,不动声色地接着往下说,似乎来不及为巫师世界的暴露而感到害怕,“那怀表已经失踪好多年了,你没办法找到它,那女孩也一样。”
  “不,我相信她可以。”
  “看样子,你是真的对她很上心啊。”凯文冷冷地嘲讽道,这么多个世代以来,他第一次见到凡多姆海恩对一个女孩如此执着。
  夏尔沉默几秒,然后笑了笑,他神情那么平静,语气那么冷漠,好像随口谈论天气一样,“别开玩笑,伊莉莎白是我的未婚妻,那女孩对我来说就是支棋子。”
  凯文轻笑一声,由衷折服道:“果然还是凡多姆海恩,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听到这里,凯思琳感觉胃传来一阵绞痛,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如果你发现这个世界根本是一个谎言”,有那么一刻,她好像明白了那问题的用意,整个人陷入了黑洞般的恐惧中。原来从以前到现在,他都在对自己说谎,一切的一切,都是谎言,这比直接向她发火、冷眼相待、离她而去还要更令人接受不了。
  还没等她头脑反应过来,两人便走向洞口准备离开,她狼狈地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最后连忙蹲在一个草丛后面,等到脚步声遥遥远去后,才失魂落魄地站起身。
  不久后,梅勒妮兴冲冲地跑回来,她成功找到路并且顺利回来了,不过这种开心并不能维持太久,因为下一秒她就见到凯思琳那惨白得跟鬼一样的脸,她不忍惊呼道:“凯思琳,你没事吧?”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害怕——”凯思琳语无伦次,像丢了魂似的走着,“我想回家。”
  梅勒妮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她的脚步,挽着她的胳膊,担心她会在半路晕倒。走出海德公园后,梅勒妮执意要送她回去,凯思琳却拒绝了她的好意。
  她并没有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泰晤士河桥旁。她没有缘由地停下了脚步,倚在桥上,刺骨的风迎面吹来,正好能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一些。
  远方的天逐渐深邃,夜幕降临,路灯接连亮起,在她眼里,对岸景色变得模糊不清,没有光点,只剩一片挥之不去的灰色海面。
  凯思琳一直保持同个姿势站着,开始回想从遇见他起发生的种种。就这样过了很久,经过她身边的人纷纷投向一个奇异的目光,她也不在意,直到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凯思琳?”
  凯思琳惊诧地回头,只见夏尔站在离她不到一米处,后面跟着那个黑衣执事。这是她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那瞬间她多想拔腿就跑,可是身体却僵硬地动弹不得,脚下仿佛生根了一样。
  “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还不回家?”夏尔向前走了两步,她却踉跄地往后退,双脚不停地发抖。他还真的说对了,自己就应该直接回家。
  刚刚站在那儿她已经想通很多了,包括也许从一开始遇见他们就是个错误,是啊在家多好,那个危险压抑的夜晚,自己就应该留在家里,就不应该坚持出去,这样就不会有接下来发生一系列的事。
  他蹙起眉头,抬手拨开她眼前的发丝,“你还好吧?”
  凯思琳猛的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却还是沙哑得可怕:“很好,我现在要回家了。”还没等他们回话,她就急忙接下去,“再见夏尔,再见执事先生。”
  说完后,她便一个劲地往后跑,头也不回,脑中完全没个方向,只有一个想法像魔鬼般引领着她:离他们越远越好。她跑过了好几条街,直到感觉四周人潮不再那么拥挤,才逐渐放慢脚步,发现这是个自己从来都没有到过的地方。
  整条街道没几个人,安静得很,不像市区那么热闹明亮,只有少数的店铺亮起昏黄的灯。这地方和繁华的伦敦西区格格不入,太宁静太黯淡了,像被这个城市遗忘的一块小角落。
  凯思琳一路喘气,一路沿着墙的边缘走,看着两侧的店面,有卖花的;有卖明信片的;有卖陶艺品的,还有几个不大的酒吧。
  她的心还是不得以平息,不断想着今天听到的信息,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漩涡。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他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她,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温柔,一次又一次地给予她希望。事实上她很讨厌现在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总是差了点什么,不温不火,像一杯温开水,只差一度就能沸腾。
  明明就差一步,真的只差一步,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而现在,我之前走向你的九十九步好像归零了。
  凯思琳越想心越乱,她来到一个路口的转角,倚在冰冷的红砖墙上,她觉得好累。
  此时,前方一个小小的酒吧传来零零星星的掌声,她看到站在破旧的舞台上,一个驻唱歌手正深情地唱着歌,低沉沙哑的歌声搭着吉他的和弦,在寂静的街道上缓缓流淌。那是一首她从来没听过的歌,听起来也不像是英语,好像是首很老的歌。她向来不喜欢老歌,她也没想到自己此刻竟会愣愣地听着,被那种沧桑的年代感给摄住了,回忆像困在旋律里,永远都走不出来。
  她从来都不知道世间上有那么悲伤的一首歌。
  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决堤,她胡乱用袖子抹走泪水,眼泪却不断往下淌,最后她筋疲力尽地蹲坐在地上,用手掩着脸,为了不打破夜晚和谐的寂静,她只能抽抽嗒嗒地哭着。
  歌曲还在继续,好像会随着岁月去到很远的地方,她哭着哭着,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那是她到目前为止最开心的一个瞬间:
  她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自己在他的办公桌上睡着了,她偏了偏脑袋,瞥见他的睡颜,这让她想到了在山丘上等流星雨的那个夜晚,所以她笑了。
  突然,她听见他在迷迷糊糊地说梦话,听了好几次才听清那是她的名字。她好奇地想知道他说了什么,把头凑了过去,虽然他说的断断续续的,但她依旧能听到那是一句“我爱你”。
  她笑得更开心了,把头埋进手臂里,尽量不发出声音,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假装睡觉,直到他叫醒自己。
  此时她突然出现一个悲伤的想法,无处可寻,却又那么真实地存在着:我感到难过,不是因为你欺骗了我,而是因为我再也不能相信你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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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摘自尼采的《天才的激情與感悟》。
  各位中秋节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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