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麻麻也很难过
王婶被送去了火葬场。
王伯跟着一起去，看着那个陪着自己操劳了一辈子的人，声音沙哑的恳求着，“明天再火化吧，我陪她最后一晚。”
许是，这里的人见惯了死亡，也或许，是他们震惊这年头还有这样的情感，惊愕的同时，带上了冷漠，“没有特殊情况，最好今天就火化了。”
“我不同意，你们也不能火化，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王伯突然咆哮了起来。
工作人员怔住，似乎很震惊老人的情绪爆发，皱了皱眉头，转身离开。
程依依上前，“王婶希望您跟我回去，也希望您别怨她，不要生她的气。”
“嗯。”
王伯点点头，看着面前躺着没有生息的人，又继续开头，“那个生日礼物，她喜欢，给她送过去，好不好？”
程依依顿住，嗓子一下子干涩起来，回头，牵着两个孩子站在窗口处的季霆枫视线迎了上来。
这个要求，很简单。
但到底顾及季霆枫，程依依没有立刻答应。
王伯也知道将还在世的人照片烧了不好，又改了话，“留着吧，我陪她就好。”
程依依低头，沉默。
“你也回去吧，我陪陪她。”
苍老的声音好像一瞬间没了力气，躬着的身躯再也没有往日的硬朗，看着王伯的背影，程依依最后看了一眼王婶，转身离开。
外边，程小暖红着眼睛。
程依依倚靠着墙壁，身体滑落在地，背后的冰凉让她头疼的离开，身体各处像是被什么刺着，一阵一阵的痛。
程小暖想跑过去，季霆枫俯身，将她抱了起来，低声哄着，“让麻麻一个人待会儿，我们在这里等她。”
程小暖吸了吸鼻子，乖巧的点头，“麻麻也很难过。”
季霆枫轻轻颔首。
程小莫偏头，里面的王伯找了一张椅子坐在王婶身侧，似乎在说着什么，声音很小，听不清。
死亡，属于世界的一个自然现象。
可没有人一开始就学会去接受这种无助的事情，尤其在面对是自己很重要的人时，没有人是可以一笑而过的。
程依依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再次抬头的时候，外边的世界一片漆黑。
偏头，一双长腿映入眼帘。
微弱的灯光下，她沿着那长腿缓缓往上看，季霆枫伫立在她身侧，此刻还拿着手机通话，听着，似乎是工作上的事。
程依依身手，去拽他的裤脚。
她腿麻了。
麻木得没有任何感知。
季霆枫垂眸，眼底的冷厉褪去，对电话那头说了一句，“在我回去之前，处理掉。”随即就挂了电话。
紧接着，他俯身，将程依依拉扯起来。
程依依抱着他，将身体的重量全部交给他，嗓子沙哑着，“腿麻了。”
“废了也活该。”
男人不仅没有一声安慰，还反过来打击了一句。
程依依咬咬牙，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她骤然腾龙起来，吓了一跳，屏住要脱口而出的惊吓，紧紧抱住突然将她公主抱的男人。
她被放在了对面的椅子上，男人蹲在她面前，神色嫌弃的给她揉小腿。
丝丝带电的阵痛麻木，让程依依颇为难受。
眼睛红肿着，她看着眼前的季霆枫，心口处的疼痛有了一个发泄点，“她不是我的母亲，却更似我的母亲。”
所以，母亲的离开，她除了难过，剩下的就是慌乱不安。
季霆枫明白她想要点的的意思，停下动作，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融合了一抹安抚，“她离开之际，是开心的，而你，也在一侧，她无遗憾。”
“我知道。”
“所以？”
“我不会一蹶不振的，王伯以后需要我的照顾。”
季霆枫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程依依偏头，轻轻叹了口气。
小腿上的麻木感被消除了，程依依起身走近窗口，看了里面的情况一眼，一盏不怎么明亮的灯光，照射着王伯平静的脸色。
“回去吧。”
程依依转身，看着季霆枫，上前抱住他，“谢谢你。”
季霆枫没说什么，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牵着她，离开了殡仪馆。
若没有他的帮助，王伯是不能在这里陪伴这一晚的。
第二天，程依依没让程小暖和程小莫跟来，她一个人，在雾色还未散开时，撑着一把伞来到了殡仪馆。
刚进去，就看见工作人员慌乱的朝她跑过来，“那个老人……”
程依依心跳猛的停止，她好像猜到了，又好像没猜到，扔了伞，朝着盛放遗体的房间跑去。
安静的房间里，王伯无声无息的坐靠着王婶的床上，安静的面容上，嘴角还噙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那一刻，程依依整个人怔在原地。
工作人员看着程依依白皙的脸色，低低的说着，“大概这位老人不想让自己的老伴儿孤独，就陪着一起去了。”
王伯属于自然死亡。
原来那句“我陪她就好”是这个意思。
程依依甚至都不敢将王伯也去世的消息告诉程小暖和程小莫，她看着两个人一起被送入烈火汹汹。
“我还没有说谢谢，你们就一起走了……”程依依眼底燃烧着火苗，声音沙哑，“小暖和小莫之后后会难过的，我该怎么告诉他们啊？”
被王婶和王伯救起的那一刻，她醒来对着他们的防备，那种将他们视做人贩子的恶意，憎恨和恐惧。
回忆一幕幕的闯入程依依的脑海。
季霆枫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看着洗漱的两个孩子，他压了压嘴角，走过去。
程小暖仰头，嘴上的泡沫雪白雪白的，她含糊不清的说着，“粑粑，麻麻是去送奶奶了吗？”
程小莫也看过来。
季霆枫艰难的点了头，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王爷爷去陪王奶奶了。”
程小暖眨眨眼，显然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反而是程小莫安静了下来，用自己的理解反问了一句，“爷爷也陪着奶奶去了那个很远的地方吗？”
季霆枫:“是。”
程小暖偏头，好一会儿才明白了粑粑的意思，眼眶红红的，眼泪夺眶而出。
程小莫低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季霆枫压低了声音，“至少王奶奶不孤单了，你们完体谅王爷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