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分歧

  节奏舒缓的音乐，迷炫暗淡的灯光，叁叁两两的人聚成一堆，喝着颜色各异的饮品，说着天南地北的话题。
  这就是一个酒吧常有的状态。
  一个半圆形的卡座里坐着两男一女。
  女的长相不算特别，只是一双眼睛十分明亮，脸上又总是扬着自信的笑容，对着两个人男人也能侃侃而谈。
  其中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男人跟女人挨坐在一起，两人看起来是一对情侣。
  另一个男人坐在情侣的对面，这个男人身形高大，穿着米黄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裤，精壮的身材在衣料的包裹下也可见端倪，再加上男人俊美的长相，从他一踏入酒吧，就吸引了不少女性青睐的目光。
  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穿着一条大红色细吊带裙，踩着同色镶钻的恨天高，梳着高马尾，身姿摇曳地走到了男人面前。
  裙子长度距离她的膝盖还有十公分，她又生的一双好腿，两条腿骨感和肉感并存，又直又长。
  她完全可以想象这双腿盘在这个男人的腰上会多么契合。
  男人是坐在卡座上，她走过去，她的腿会比她的脸先得到男人的注意。
  何况她长得也不赖。
  她当然有自信娇滴滴地说出：“哥哥你请我喝杯酒怎么样？”
  坐在卡座里的叁个人包括男人在内对这个意外都愣了愣，那对情侣默契地憋起了笑意看着男人。
  男人看了眼女人，淡淡地表示：“没兴趣。”
  这下换成女人愣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就拒绝她的男人。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争取一下，但是看着男人愈发冰冷的眼神，想要开口的话不自觉就咽了回去。
  最后她对着男人笑了笑，优雅地转身离开了。
  没走多远，她听到男人坐着的方向传来一阵英文调侃。
  红裙女人离开没一会儿，又有一个穿着鹅黄色短袖礼裙的女孩子踩着愉悦的步伐来到了男人面前。
  女孩子脸上虽然化着浓妆，但是眼神清澈，留着可爱的波波头，穿着一双绿色漆皮麂皮高跟鞋，整个人都散发着青春无敌的可爱气息。
  女孩子来参加同学的19岁生日宴，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输了，被惩罚邀请全场任意一个男人喝酒。
  她心里早就有人选，正好趁此机会过来跟男人搭话。
  “大叔，这杯酒我请你喝。”
  在走过来的这一路上，她在心里已经模拟了好几遍说话的语气和应该有的姿态，自信这般俏生生站在男人面前的她是难以被人拒绝的。
  “不是吧，早知道我们应该要个包厢。”
  坐在另一边的男人笑着用英文念叨了一句。
  女孩子当作没听到，端着酒杯的手仍旧举在男人面前，她偷偷打量着男人的神色，内心默默祈祷着。
  只是男人看也没看她，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没兴趣。”
  女孩子毕竟青涩，哪里想得到会得到这么干脆冷血的回答。
  她立刻卖萌解释，语气娇软：“大叔，我大冒险输了，你就帮忙喝了这杯酒吧。”
  这种场合下，女孩子都已经撒娇了，稍微有点风度的男人即便拒绝，也会委婉着来说。
  男人却依旧冷着脸，干脆道：“不喝。”
  另一旁的男人见女孩子眼圈泛红，出来打圆场，“我帮你喝。”
  为了表示友好，这次说的还是中文。
  女孩子生气地跺了跺脚，收回了酒杯，没有理会提出要帮忙喝酒的男人，而是转身跑了开去。
  “Ethan，我总算知道为什么Willow不要跟你一起出现了。我要是她，也要被你这么多女生缘生气。”程一鸣笑着打趣。
  是的，坐在这一个卡座的正是程一鸣，秦君杰和江子由。
  叁人原本受邀参加范盈盈的生日晚宴，晚宴结束后，程一鸣提议来酒吧坐坐，没有带女伴出席的江子由欣然应允。
  在酒吧里频繁被搭讪的人，正是江子由。
  面对程一鸣的打趣，江子由唯有摇摇头苦笑一声，端起面前的威士忌喝了一口。
  一旁的秦君杰凑热闹，笑着问：“子由，我很好奇，你和柳柳是怎么认识的？”
  认识那一晚发生的种种都历历在目，怕是江子由此生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他的脸色放松了下来，笑着说道：“去年这个时候，在青鸟KTV走廊上，她喝醉酒撞到我，就这么认识了。”
  全程围观了刚才江子由对待不同女人的冷淡模样，秦君杰表示怀疑：“可是看你刚才对那两个女生的样子，你可不像是会把喝醉酒的女孩子好好扶起来还跟人交换联系方式的人。”
  程一鸣插嘴：“那是因为现在跟Willow感情稳定，以前的Ethan不会拒绝刚才第一位女士。”
  “哦~”秦君杰恍然大悟，“难怪都说子由你现在变了很多。我本来也在想呢，柳柳和你好像不是能走到一起的人，是怎么被你追到柳柳的？”
  江子由想了想，肯定道：“靠的是3P。”
  程一鸣大叫了起来，“What？”
  秦君杰比较冷静，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江子由笑着解释：“Patience，Passion and Performance。”
  秦君杰笑着点头，“能追到柳柳，真的不得不夸你是Lucky Dog。”
  她还想在继续聊下去，却见对方已经忙不迭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们继续，我先走了。”扔下这话的江子由走得很是决然。
  当一个拿着高脚杯，穿着银色亮片短裙的女人在卡座面前停住了脚步，秦君杰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江子由走得这么着急了。
  看来他真的是懒得再处理这些层出不穷的女人缘了。
  沉留柳是因为晚上跟Edgar有视频会议要开，所以才缺席了范盈盈的生日晚宴，江子由只道她最近工作忙，也没有勉强她一定要参加。
  今天是周四，按照两人的约定，他应该回自己家睡，但是在酒吧里被挑起的回忆，让江子由内心刺痒，忍不住想要拥抱沉留柳，拥抱她当初撞进他怀里的那份幸运。
  由不得他不信，很多以为是巧合的事情，冥冥中是命中注定。
  江子由开门进去的时候，没料到沉留柳坐在餐桌前，居然还在开视频会。
  沉留柳听到开门声转头的时候，屏幕那头的Edgar也叫出了声：“Hello, Ethan。”
  江子由笑着跟对方打了招呼：“Hi，Edgar，很晚了，你们还要继续吗？”
  纽约时间虽然是早上11点，北京时间却是晚上11点了。
  只是帮忙提供一些建议的话，不需要忙到这么晚。
  Edgar表示抱歉：“不好意思占用了Willow的私人时间，我们谈得差不多了。”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感谢：“Ethan，谢谢你能支持Willow的决定，我知道远距离恋爱是很有挑战性的事。”
  “什么远距离恋爱？”江子由一脸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原本笑吟吟的Edgar此时变了脸色，他皱眉看了眼表情尴尬的沉留柳，心知自己大概率是说错话了，十分体贴地留下一句：“我先下了，Willow，我想你应该和Ethan好好谈一谈。”
  视频通话已经挂断，沉留柳脱下了用来遮挡的西装外套，露出了里面的睡衣背心，她把外套放在椅子上之后，牵过一脸疑惑的江子由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始终握着他的一只手，稳了稳心绪后开口说道：“子由，美国那边新线开发的有些不顺利，Marc跟Edgar理念不合，带着部门里大部分同事辞职了，Edgar请我去美国帮他，我认为这个工作机会不错，从头开始开辟一条新的服装线对我而言也是一个挑战，所以我想把握这个机会去美国工作。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谈这件事，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让你接受。。。”
  这个消息带给江子由的冲击巨大，他听完之后，半天没有出声，原本高昂着的头颅也垂了下去，眼神毫无焦距地落在地毯上。
  “子由。”沉留柳轻声唤他，试图能得到他的反应。
  对方还是没有说话。
  “子由。”她又唤了一声，同时伸手抚上了他的手臂。
  这次对方有了反应。
  手臂上带来的温度让江子由回过神来，他一把甩开了那只葇荑，抬头盯着沉留柳。
  一脸受伤又不敢相信的表情夹杂在一起，让人心疼地难以直视。
  “呵！沉留柳，我在你心中算什么？”
  江子由自嘲似地摇了摇头，表情是难以掩饰的痛苦，“一开始交往的时候，是你说的两个人的事情要一起做决定，但是你要去美国工作这么大一件事，你连问都不问我，就自己做了决定，这就是你的处理方式？”
  也是后来江子由才知道，沉留柳在跟他坦白要去美国工作的时候，其实已经开始在办工作签证，她其实早就去意已决。
  沉留柳无法辩驳。
  无论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开口，事实上她确实是撇开江子由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此刻她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希望多少能减少他心里的不满，让他好受一些，“对不起，我现在跟你商量好吗？子由，你会同意我去美国工作吗？”
  顿了顿，她又柔声补充道：“等新线稳定下来，最多两年，我就回来。现在交通这么发达，视频也能每天见到面，有假期的时候我可以飞回来，你有空也可以飞来看我，异地恋也没有那么难以克服的是不是？”
  “你这是异地恋吗？这他妈是异国恋。”江子由站起身，情绪激动地反驳，“每天视频？隔着12小时的时差，你是要我在你白天工作的时候发视频给你？还是晚上在你睡觉的时候吵醒你跟你视频？交通方便？你一年有几天假？来回飞机都要两天还不算你倒时差，你又能留给我多少时间？是，我时间是比你自由，可以随时去看你，但是我凭什么为你妥协？”
  “就凭你自私地决定我离开我接受那份工作？”
  “还是凭你根本不在乎我对你的爱？”
  明明是越来越严厉的指责，他却越说越平静。
  仿佛认定了最后说的两句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不是这样的。”沉留柳慌忙地摇头解释，双手抓着江子由的手臂紧紧握住。
  她料想江子由不会轻易被说服，但是她不曾想他会因此质疑她对他的爱。
  “我。。。”
  她话没说完，被江子由止住了话头，他像是根本不需要听她解释，顾自说着：“柳柳，你知不知道我为你放弃了多少？就在刚才，在酒吧里，有多少女的主动贴上来，我甚至都懒得看她们一眼，我这都是因为谁？”
  沉留柳表情微怔，原本激动的神色逐渐平静，她试图向对方解释这两者的不同，“子由，我选择工作为上和你选择为了我拒绝其他女人不是一回事。”
  她伸出食指按在他的胸口，明明没有用力，指尖却苍白地犹如失血一般，她皱着眉，神情微冷：“你这里在衡量为了我错失欣赏其他风景的机会有多可惜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心知说错话的江子由硬气地解释。
  沉留柳用力咬着下嘴唇，静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她的语气透着无奈：“如果不是这个意思，你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特地说出来。我以为对彼此忠诚是伴侣之间基础的底线，我也以为你的自觉是对这个观念的认同，原来不是，你觉得你对我的忠诚是一种恩赐，我应该对此感恩戴德，应该为此放弃自我的一切才对得起你这样的付出是吗？”
  明明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被她这么一说，江子由居然开始有些认同她所说的。
  眼见着话题要被绕远，他只能秉着已经被消散的差不多的怒气，僵硬地重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别扯开话题，我就问你，你是不是一定要去美国？”
  这或许是最坏的问答方式。
  在对方存着怒气和伤心的情况下问出对方80%已经是确认答案的问题。
  剩下的20%的转圜余地也被不理智的情绪锁死了。
  “是。”沉留柳红着眼肯定道。
  怒气和委屈又重新聚拢在心头，江子由很想质问沉留柳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为他停留？
  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已经说错了一次话，忍着怒气再聊下去，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坏。
  几次深呼吸之后，江子由才重新开口说道：“今天很晚了，你先休息，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说完径直朝门口走去。
  然而哪怕是开门的时候故作停留，直至他离开，也始终没有听到来自身后女人的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