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早知今日
那扇门本应该永远也不会再开启才对的，那个房间的主人，应该永远也不会再回来才对的。
柯碧华站在走廊上，任由各种恐惧的念头不断冲击进她的脑海之中，却怎么也不能把自己从这个无助的境地中拯救出来。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心里头回荡。
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让一个心智软弱的人崩溃。
柯碧华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墙壁上那张似笑非笑的遗像。
然然……
蹑手蹑脚地，她缓缓迈开了步子。
不知道是怕打扰自己，还是怕那房间里头的什么人亦或是什么东西听到。
吱嘎嘎噶……
几乎已经近在咫尺，柯碧华只要再超前迈上一步，甚至都能够拉到那扇门了。
即便隐藏在黑暗之中，可她却轻轻楚楚地看到，那扇门的确在她的视野里缓缓地摆动了一下。
门被人关上了！
是人吗？！
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头！
柯碧华的太阳穴被急速飙升的血压冲击得连连跳动。
她的身体甚至不受控制，下意识地挪动到了门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落在了房门的把手上，可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不是应该这么做。
不会的！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鬼！
安然已经死了！
她早就死了！
她现在应该躺在污秽的泥土深处，正在慢慢腐朽，她总有一天会消失不见的，这一切怎么可能会……
柯碧华一边想着，被脑子里的声音叫喊得头痛。
无意识间，她摇了摇头，想把那些看不见的声音和看不见的说话人从脑子里赶出去。
可是，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做法似乎并不明智。
脚底下，一阵黏着的触感突然传来，很快就让她的视线也跟着转移过去。
眯起眼睛只瞧了一眼，柯碧华的手立刻就抖动了起来。
脚下，是一小撮湿漉漉的泥土。
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柯碧华屏住呼吸，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自己的心脏也攥在手心里头，叫它停止跳动。
心跳的声音在她自己听来，几乎已经震耳欲聋了。
这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循着自己走来的路线，柯碧华的眼睛一点点移动。
越是朝着远处瞧过去，越是觉得身上的温度就被带走一点点。
地面上，零零星星地散落着一些泥土斑块，甚至有几个地方，竟然还能清晰地看到赤裸的双脚，站立过的痕迹！
那双脚不大，从脚印的姿势来看，走路的动作很是僵硬！
它们从楼梯的方向一路延续到自己脚下！
直到被她面前的那扇门，隔离开了！
泥土……
脚印……
柯碧华的头不受控制地左右抖动，她的瞳孔已经收缩成了一个黑色的点。
安然被埋下去的时候，她的脚上什么都没有穿！
柯碧华僵住了！
“她……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这句话不受控制地在她嘴里头一遍遍念出了声。
柯碧华想要叫自己住口，想要扼住自己的喉咙叫自己不要再发出任何声音！
可她就是没有这个能力。
柯碧华拼命地摇头：“安然已经死了！死了！她死了！她不会再回来了！不会的！不会的！”
恐惧就像是一种不可触碰的燃料。
一旦引燃，便会引发漫山遍野的大火，将想要从其中逃离的人吞噬得干干净净。
柯碧华整张脸的肌肉都跟着剧烈地收缩，面容因为不受控制，呈现出诡异的扭曲状态。
她猛地拉下房门的把手。
对自己高声叫道：“不可能的！你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永远不可能！！！”
吱嘎……
房门终于还是被她拉开了。
迎面而来的，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暗，还有另一股令人不安的味道。
潮湿和晦涩的泥土味道。
安家本就坐落在远离城市的寂静山谷之中，附近没有任何其他人家，一入夜，这附近就会被漆黑的夜幕笼罩。
再加上今晚这片浓厚的浮云，更是让柯碧华瞧不清楚屋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但是隐约间，她能感觉到洁白的传单上，似乎有个黝黑的轮廓。
那个轮廓的大小，令人发狂地该死熟悉，甚至那个平卧在床上的姿势，也让柯碧华感到憎恨地熟悉。
这个房间的一切都让她无法感到陌生。
尤其是它曾经的主人！
柯碧华猛地捂住了嘴巴，身子一下子靠近了墙壁，明明想要离床上那个东西更近一点，却偏偏又不敢靠的太近。
她知道，那个看不清的东西此时此刻还能是什么！
可她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同样拒绝相信自己所处的这个环境都是真的。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的！
柯碧华的身子几乎已经要被压进了墙壁里头，她真想大骂自己为什么要走进这个房间！为什么要听到刚才那个声音，为什么偏偏要去看床上究竟是什么东西。
短短几米的距离，从门口到床脚正对的那面墙壁。
柯碧华几乎移动了五分钟的时间。
她的呼吸忽长忽短，心跳也在就要爆炸的边缘。
口鼻之间，除了那些令人厌恶的泥土腥味，随着她靠的越来越近，隐隐还掺杂起了一丝让人想要干呕的腐臭味道。
眼角，一道隐隐约约的微光从床头开始慢慢投落开来。
那片已经笼罩了安家上空大半个晚上的浮云，终于还是决定离开了。
柯碧华的眼睛瞪得滚圆，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把眼睛紧紧跟随着那片越来越大的光线开始朝着即将被暴露在月光下的那个黑影移动过去。
她稍稍歪着头，想看又不敢直视一般。
月光无声无息地走动，一点一点，一寸又一寸……
柯碧华现在彻底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在睡梦中惊醒过来，为什么会跟随着那个古怪声音的指引来到这个此时她最不该来的地方，来看这个她这辈子都不会希望看到第二次的场景。
如果这是个噩梦，它该醒过来了！
可是……
当柯碧华终于看到了那张被月光点亮的面孔时，柯碧华终于明白了，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个躺在床上的到底是谁？
或者说……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安然一直精心呵护的洁白皮肤，现在呈现出一种青黑色，就像是焚烧不完全的木炭一样，令人看得头皮发麻。
她的眼睛竟然是睁开的，可是眼球却像是烧坏了的玻璃球，浑浊而充满各种令人感到恶心的颜色。
塌陷的鼻子和那张像是窒息时候才会张开的嘴里头，舌头一节微微吐出来，脖子也已经肿胀得几乎和脸一张粗细了。
这……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安然！
这不可能！
这不会是我的女儿！！！
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
如果安然不是仍旧穿着她被埋葬时候那条裙子，如果不是她的身高没有变化，柯碧华只会认为躺在床上的那具腐尸，是个造型夸张的怪物！
“然……然然？！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这样！！！”
柯碧华的眼泪第一次因为心痛夺眶而出。
那个她细心栽培呵护的女儿，面目全非了。
这才是这个世界对柯碧华正面的直击。
当一切不复存在，留在幻想中的模样，总会被一点点瓦解。
莫名之间，柯碧华突然有种怪异的冲动，她想冲上去仔细再仔细看看安然，想从她那张完全不属于人类的脸上，再找寻到一些自己曾经熟悉的痕迹和影子。
她不受控制地朝着发出阵阵恶臭的尸体又踏上一步，终于离开了一点墙壁。
可是……
嗖！
柯碧华刚刚迈上一步，安然的尸体竟然利落地坐了起来。
柯碧华的魂魄瞬间飘散，不附体内！
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怔怔地看着那双已经分不清眼白和眼眸的奇怪球体“注视”着自己。
腐败的气体充斥着安然尸体的内腔，坐立的姿势一阵挤压，立刻让安然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可怕的声响。
听来，就像是窒息的人最后一点点生气离开身体的声音。
柯碧华彻底崩溃了！
她惊叫一声，还来不及大喊“救命”。
两只眼睛一翻，后脑撞在身后的墙壁上，随即无力地像一摊烂泥一样，一点点滑落在了地面上。
安然的尸体身后一根细小到瞧不清楚的钢丝松动，紧接着她也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躺了回去。
屋子里立刻又安静下来，但是刚刚的尖叫声已经被楼下的刘妈听到了。
刘妈沿着楼梯冲上来，大喊：“这些泥土是怎么回事？夫人？夫人？夫人您……啊……！诈……诈尸啦！！！”
冲进房间的刘妈看到屋子里的场景，毫无犹豫，立刻掉头屁滚尿流地跑了！
报警！再也不能隐瞒了！
刘妈哭嚎着打电话的声音传来，安然旁边的衣柜门轻轻被人推开了。
狄怀英低头看了看不省人事的柯碧华和面目全非的安然。
紧蹙眉头，仔细听着楼下的刘妈在说出这里的地址。
收其钢丝，狄怀英从窗口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