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真的绿洲

  “你和以前相比，变了很多。”走上楼梯，卡塔尔才听到身后传来的孙无情的脚步声。他和自己隔着半层楼，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抬起眼睛，警惕着看着自己。
  说是以前，其实自木伊那克事件只过去了不到半年。
  卡塔尔不是躲不过孙无情的进攻，只是觉得这样打下去，会很难分出胜负。
  已经够了。卡塔尔知道在木伊那克的时候，孙无情有联邦超级计算机相助，动作明显要比现在更精妙，进攻的角度更刁钻，更无懈可击。但已经失去“朋友”的他，二十岁的年纪，能做到这一切实属不易。卡塔尔坚持锻炼三十年，才会在不需要基因改造的手术下把自己的身体素质提升至七级。这个等级到是和他的年纪相配。
  但二十岁，百分之九十九的获得恩赐的年轻人都在四级上下徘徊。而这些人，已经是亿万中挑一的翘楚。包括秦楚安和张灵秋在内，现在依旧在学院里吭哧吭哧的练习。
  但孙无情，已经能看到人类进化道路上的天花板。更别说，他现在还拥有了恩赐。
  人类的五感，除开味觉外，视觉，听觉，嗅觉和触觉，都有可能被这种恩赐迷惑。以孙无情的视角来看，一边眼睛会出现他幻想中的场景，而另一只看的是真实，只有他确信自己的幻想足够真实，才能够迷惑对手。
  掌握这种恩赐的第一步，是学会欺骗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不信，那么对方也很容易看出纰漏。
  这对于人心，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但卡塔尔没想到的是，仅仅一个月，在恩赐这个领域上，孙无情就已经能称得上是熟练。
  他并不知道孙无情有多渴望获得一个恩赐，尽管他曾经拥有“朋友”，但这种如影随形的监视感让他很难说服自己去习惯，这并不像他的力量，也并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但这次的幻境，却截然不同。只要他愿意，并且足够自信，对方就真的会被他创造出来的东西迷惑，即使那些怪力乱神，并不存在。
  和林琼露一样，他也在日夜不眠的练习属于他的恩赐。直到双眼中虚实分明，他既能分清现实，也能沉浸于虚幻。
  这也是为什么“太初”在评估他的实力后，会立即让他去执行这个任务。这艘货轮如果能被摧毁，对未来的计划，有着不小地作用。这一切，都在它的数据计算中。
  而书院，选择把苏尽派来中亚，和失落绿洲待在一起，或许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孙无情的价值不单单在他的恩赐上，还在于他坚韧且疯狂的性格。
  就比如现在，他的双眼隐藏着一丝杀意，即使卡塔尔没有任何动作，他也一直保持着警惕。
  “或许，离开那台机器，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卡塔尔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一直以来，或许说我拥有记忆的这两年来，我一直活在一个盖子下，只能看见别人允许我看的东西。我知道，包括我小姨，也是这样。”回忆涌入孙无情的大脑，他想起了火光中张晓晓满是泪水的脸，但眨眼之间便回到了现实。他一步步地踏上台阶，脚步已经失去了曾经的欢快和漫不经心：“但现在，我离开了那个盖子，过的很舒服，所以过的尽心尽力，因为我是为了自己而活。”
  “以前你低头看的是芸芸众生，现在抬头看的是满天星辰，你是因为自己的渺小而努力。”苏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走廊上，靠着墙抱着手说道：“当然，我们也是一样。”
  孙无情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没有反驳。几个大男人在走廊伤春悲秋，无疑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
  但他们总提起已经消失在他脑海里的“朋友”，他不得不一遍遍地审视自己的过去，那段拥有“朋友”的“美妙”时光，是一段甜美又痛苦的经历。
  也是一杯让你走向死亡的毒药。
  “你要带他进‘失落绿洲’？”苏尽看向卡塔尔，后者点了点头。苏尽没说什么，耸耸肩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卡塔尔带着孙无情走向自己房间，关上门，孙无情看到在这个埃及式的房间中，壁画下，地毯上，放着一个全新的虚拟设备。头戴式，侧面多出一个小黑盒子，和孙无情在阿什隆市的密室中看见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一个游戏性的虚拟头盔，但孙无情知道，里面装载有足够连接“失落绿洲”网络的中微子。
  这一次，卡塔尔没有着急的让他戴上，这里不是战场，他也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希望孙无情，可以真正加入“失落绿洲”。
  在整个世界看来，他们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恐怖组织。
  但在卡塔尔眼里，他在做的，是值得他奋斗一生的事业。
  “你进过失落绿洲。”卡塔尔打开了房间内的电磁屏蔽装置，说道：“看到了什么？”
  “就是一个绿洲。”孙无情如实道：“我只见过吴天成，其它谁也没见过。”
  “那我们就去见一见。”卡塔尔也拿出一副头盔，带在了自己的头上。
  一阵恍惚，“失落绿洲”四个大字出现在两人的眼前。身边是漆黑的游戏场景，在字符后面，一个明亮的绿洲隐藏在沙漠伸出，碧绿色的椰枣树和清澈的湖泊，像极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石。
  “失落绿洲这款游戏出现在二十年前，由联邦某游戏公司负责开发，推广全球后被另一企业收购，那个企业的股东，正是联邦政府。这款游戏亦是政府为了收集数据，并以此喂饱襁褓之中的可控性人工智能所建。背后的负责人很巧，正是你父亲，孙传庭。”卡塔尔慢悠悠地向前走，翻过那几个大字，面对整个虚假的沙漠，双手叉腰：“那段时间，全球的无限能源（可控性热核聚变）完全市场化，但联邦早就用第一批收集来的核能投入了这个研究。无数的精炼矿石被调动，以致于所有民用建筑只能使用石墨烯等物质作为建造材料。毕竟这个世界的碳元素，还算蛮多的。”
  “然后呢？”孙无情在身后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钻出空子？”
  “巧就巧在，不管多么先进的技术，不管联邦把出手伸向微观世界还是星系天体，都会存在一片不受控制的混沌区域。正如同人类不会知道自己感知官能以外发生的事一样，机器也有无法感知到的东西。”卡塔尔向前迈步，双脚踩进了细软的沙漠中，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目前所有计算机采用量子比特来进行运算，人们知道这种技术唯一的好处就是快，但实际上，就连机器自己也无法理解这种量子比特的运算规律，就像我们无法理解恩赐的形成一般。因为涉及到量子力学，比光子还微小的东西，已经无法用物理手段去观测。我们可以用，但我们不了解，联邦也不了解。”
  “所以这就是那片无法解释的区域？”孙无情抬起头，头顶的阳光很刺眼，但从它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热量。
  “对，这是新的，无法解释的混沌区域。因为量子不可测，所以他们最信任的计算机，也没有发现这里。而随着服务器的不断扩大，这块区域也会越来越大。”卡塔尔慢慢走近了这片绿洲，说道：“我刚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一棵树苗。”
  这番话，让孙无情想起了存在于提乌斯学院，虚拟执法系统中的那个山洞。而吴天成也说过，想进入这种区域，前提是你进过相似的地方。
  而那个山洞，是母亲张依瞳留给自己的奖励。
  他不确定林卫知道这个消息，但如果这个理论站得住脚，他们为什么不管？或者说，没法管？
  “他们不敢暂停这个游戏。”卡塔尔说道：“我记得之前我们活跃的时候，联邦不计后果的停止了全球的服务器。但结果是，很多地方发生了抗议。”卡塔尔继续说道：“这款游戏日活跃用户数超过四十亿，占全球自然人的三分之一，是世界上最庞大的虚拟现实系统。承载这个系统的服务器沉在太平洋海底，覆盖面积甚至有半个联邦这么大。联邦的野心让他们迫不及待的收集所有玩家的数据，但这样成为了他们抓捕我们的绊脚石，在这个游戏外，四十亿玩家正为我们保驾护航。”
  “但你应该明白一件事，即使这句话是我从别人口里听到的。”孙无情及时给他浇了一盆冷水：“随着时代的进步，普通人类能起到的作用，会越来越少。”
  这句话应该是白大褂说的，孙无情记不清了，但“无名”的覆灭，很能说明这一点。这已经不是金戈铁马闯天下的时代了，也不是玄幻小说里力崩五行三界的情节，摆在他们面前的现实就是，这个世界的权力以及力量，正在慢慢集中在少数人手里。
  “这种事情，我们当然是知道的。”孙无情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经过变声的女音，就出现在孙无情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