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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朝暮阁

  仿佛是为了验证什么一样,她的目光又在室内巡视一遍,果然在书架上看见一大一小两个陶罐,陶罐外施深绿色釉彩,同样丑的惊人。
  “你竟然没有扔掉?!”
  她既感觉痛心疾首,又觉得颜面扫地。
  原本是图个消遣随便做来玩玩,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的作品会被人光明正大的摆到明面上。
  只要一想到,有人看到她做的茶壶,露出嘲笑的表情,她就觉得羞愤欲死。
  法显也没有预料到此事会被花千遇发现,他沉默一瞬,踌躇的说:“……我以为施主还需要就带回来了。”
  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竟然连贫僧都忘了说。
  花千遇坚定的回道:“不,我不需要。”
  “施主若是不需要,可以赠给贫僧吗?”
  花千遇一愣,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他,你品味很奇怪啊!
  不过,他都不嫌丑用上了,还问这么多余的话做什么,她一摆手道:“给你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别让别人看见了。”她怕丢人。
  看出她心中所想,法显的嘴角微微上扬,如春风徐来,粲然生辉。
  花千遇微微一滞,垂眸低语道:“和尚笑这么好看做什么。”
  法显听到她低语的声音,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到耳畔低沉清润的笑声,花千遇不禁老脸一红,羞愤道:“长得丑就别笑了,难看死了!”
  法显抿了一下唇,当真没在笑了,只是眼底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他眼中未散去的笑,花千遇略有不自在,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复而岔开话题道:“我走时放在你那的浮屠经可还在?”
  “尚在。”
  花千遇要求道:“给我看一下。”
  虽然知道法显定会妥善保管,但亲眼见过之后,她才会安心。
  法显点头答应,其后起身来到书架旁,他移开一个格子里堆放的经卷启动暗藏的机关,只闻几声精巧的机括转动声后,书柜从中间分开露出一个暗格,法显打开暗格里面是一本经书。
  他将经书拿出递给花千遇。
  花千遇接过经书,翻看了几页确定完好无损又还了回去,法显重新将经书放进暗格里藏好。
  见他的动作,花千遇不甚理解,她问:“我将浮屠经交予你,你没有看过吗?”
  “不曾看过。”
  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疑惑,指尖点着桌面,若有所思的说:“据说浮屠经里面记载了成佛之道,研究透彻之后就可成佛,法师为何不试一试,凭借你的悟性说不定就能成功了。”
  法显轻笑着摇头:“于阗国内有众多大德高僧,对佛法的悟解非凡,贫僧自愧不如,于阗王得到佛经之后,自然会让其僧人解惑钻研,却也未听说于阗国内有何人成佛。”
  花千遇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他们不行,不代表你不行。”
  闻言,法显微有诧异,未曾想到花千遇如此高看他。
  他通透的清明目光望来,缓缓说道:“如来非不住,是住于有无之间,世俗执着于有,故谓一切法是真实有,然一切法自性为空,一切法为假有。”
  “因此,一切法非法,只是名法,佛也是非佛,只是名佛,若能救渡众生,成不成佛又有何意义呢?”
  花千遇被他反问住了,他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成佛。
  法显又道:“浮屠经所记载的佛法固然精妙,然而想要修有所成却也不是只研究一本经书所能做到的,这世间多少僧人,不惮劳苦,日夜钻研群经,不是也是为了不执着于外在的五蕴。”
  “既然不执着于外有,那么这浮屠经又有何用?”
  花千遇哑口无言,她不仅无话可说,甚至还有一点想哭,她费尽脑细胞写的设定,竟然被这个和尚贬的一文不值。
  这仇结大发了。
  “你可是觉得浮屠经没用?”
  法显看她一脸凶残的表情,心生警觉,思量几息后斟酌的说:“贫僧绝无此意,浮屠经确实是举世难寻的珍宝,只是非贫僧所走之道。”
  花千遇扯了扯嘴角,虚假一笑:“你逃过一劫。”
  法显:“……”
  花千遇从法显禅房内出来,回去睡了一觉,翌日清晨在声声不断的诵经声中醒来,洗漱之后直接下山了。
  她到山下之后去了天台寺外门,因为她所讲的故事,外门的和尚感激她对法显的诸多帮助,对她还是很热情的,她就顺势蹭了一顿斋饭。
  吃过饭后拿着她买的那些东西,雇佣了一辆马车回到了渝州城内,本意是找一家客栈入住,结果找了几家全都客满,近日来了许多外地人准备参加天台寺的辩经大会,客栈的生意都很红火。
  经过多番寻找终是找到了一家客栈,将东西放进客房后她又出门去了一趟朝暮阁。
  朝暮阁是江湖上的一个组织,专门做传递书信的买卖和驿站一样,不过要比驿站快的多。
  使用驿站送信千里路程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书信才会抵达,朝暮阁叁日之内就可送到,收费却是驿站的十倍,效率如此之快即便是收费高也算是理所当然。
  朝暮阁送信能这么快,不使人力,也非信鸽,而是他们培养的一种奇特的鸟,名苍鸾。
  苍鸾可日行千里,翱翔于天际云间比信鸽飞的要高,弓箭无法射中,送信也更安全。
  苍鸾唯一的缺点就是只飞一条线路,因此北燕国每一个城都有朝暮阁的分阁,苍鸾送来了信,由信使送到分阁,再由客人取走,若是经常在固定地点送信的人,信使可直接将信送至客人手里。
  花千遇来到朝暮阁,找了谢若诗给她的信,信上说已经替她找到了修习纯阳武功的男子,若无意外十日之内就会赶回。
  她能这么快赶回来,当然不是担心她寒毒发作受苦,而是她想凑热闹参加辩经大会。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她半年之前勾搭的男人就住在渝州,到该收网的时候了。
  她现在好奇的是,谢若诗怎么将人带过来,月余前两人通信,她无意中透露出江都城的事情办完后,要去寻练纯阳内功的宗门。
  正巧,她说她手里就有一个男人,练的就是武林上失传已久的黎真阳决。
  既然她需要,谢若诗许诺赠给她,随她怎么玩只要留一口气别让他死了就行,从谢若诗的意思中不难看出,那男人一定得罪了她。
  不过,她也从谢若诗的话中还看到另一层意思,那男人不想来渝州,她正在想办法将人弄过来。
  想来这些都不需她来操心,就坐等谢若诗将人带来给她解寒毒。
  一想到寒毒很快就能化解,花千遇心情不错,回来时在路边的摊贩那吃了一碗馄饨,皮薄馅厚,鲜香味美,好吃极了。
  正午时分,天台寺。
  法显从庄重肃静的万佛殿内出来,见道元站在廊道里正在张望,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他微微垂首施礼,开口禀报道:“师叔,那位施主走了。”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话,法显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看他许久没有反应,道元不禁出声问:“师叔?”
  法显道:“你下去吧。”
  “是,师叔。”
  道元退下时看了他一眼,他面色沉静,眼眸幽邃如深海,竟让人有种异样的冷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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