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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话音刚落,一柄利剑猛然刺去,乌殊侧身避过,下一秒那把剑再次从他背后凌空刺来,乌殊干脆一把抓住不知剑,手心泊泊流出鲜血,弯着眼看向宁音尘:“你每次打招呼的方式,都很特别。”
  他闪躲的速度快到让人眼花缭乱,宁音尘一颗心沉到谷底,在他不断收回天道之力后,乌殊不可能还有这么强大的修为。
  此时卿久阁已经撤离完宗门弟子朝这边过来,看到一向温顺乖巧的小师弟不顾一切地出手,不解地看向风仪,风仪摇了摇头,朝宁音尘道:“小宁儿,不可无理。”
  宁音尘收回剑,咬牙道:“出去打。”
  乌殊疑惑;“出去?”他低低笑了起来,“我在这里才是真正的天道,将赋予我无敌的力量,我为何要跟你去你那快要分崩离析的世界?”
  宁音尘蹙眉;“分崩离析?”
  “哈哈哈。”乌殊慢悠悠走了过来,眼角余光往慕无寻身上瞥:“他还没告诉你吗,黑洞已经激活,那个充满桎梏的世界很快就要消失,而我,即将代替你,建立新的国都,一个没有平衡制约,没有恶没有痛苦的世界。”
  慕无寻拉住宁音尘的手,慢慢握紧。
  闻人厄冷声道:“宁音尘,你究竟惹什么麻烦了,说清楚。”
  “师兄。”宁音尘强压下心里的纷乱,朝闻人厄看了眼,又很快收回视线:“我得离开了,或许我走后不久,又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我会再次回来,替我跟他说一声,好好珍惜现在。”
  他享受过几天,已经足够了。
  真羡慕,这个世界的那个他......
  天空盘旋的星云小到只剩一掌大即将彻底消失,而乌殊就站在前面,慕无寻低声道:“我观察过,乌殊身上的伤口越大,出现的星云也会越大,他的愈合能力十分强,等会我攻击他时,师尊你通过星云回去,外面的情况很紧急。”
  果然,在说话间,乌殊手上深可剔骨的伤口已经愈合,完全看不出痕迹。
  风仪温声道:“小宁儿,虽然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师兄们,能为你做任何事。”
  卿久阁侧过头,虽没有表态,但却默认了风仪的话,闻人厄直接召动烽火,联合慕无寻朝乌殊攻去,风仪将连渊递给卿久阁,也紧随而去。
  一红一蓝两道法力冲天而起,铁骨鞭如蛇一般灵活甩动,然而乌殊翻手间,所有攻击在他面前消弭无声,宁音尘愕然看去,慕无寻的眼眸变为赤金色,长发狂舞,气势凌然如神祗凌空降世!
  磅礴的灵力激荡而去,所有人都在这股气场的重压下倒飞出去,乌殊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动作快如鬼魅,想要赶在慕无寻彻底觉醒天佑之力前给他致命一击,然而他快,慕无寻更快,眨眼间消失原地,转眼看区已出现在百米开外,铁骨鞭猛地挥来,留下道道残影,快得连空气都被撕裂,乌殊侧身避开,然而那鞭子像是长了眼,尖端一拐死死缠住乌殊的腿。
  风仪与闻人厄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惊诧,这等修为,堪称登顶,可他们却从未闻过谁人破此境界,但也不过短暂愣了下,两人化为残影给予暂时被制住的乌殊致命一击,法光将至时,乌殊翘起尖尖的嘴角,化为空气散开,在见此一幕时,宁音尘将不知剑一挽,快速朝身后刺去,果不其然,听到一声闷哼。
  这招偷袭,乌殊用过太多次,宁音尘冷冷转身,将剑更深地刺入,乌殊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朝前走了一步。
  宁音尘愣怔了下。
  剑身刺穿乌殊的身体,直到抵住剑柄,乌殊才停下,抬起染血的双手拥抱着宁音尘,在他耳边如恶魔般森森笑道:“你说天佑觉醒后,第一个杀的会是谁?”
  宁音尘恶心地推他,却被更紧地抱住,星云在他们身后旋转着,越来越大,几乎遍布视线所及整片天空。
  而在这一刻,慕无寻眼中浮现出明显的挣扎与痛苦,铁骨鞭不停在他身边拍打,飘荡而来的云絮都被搅成碎片,乌殊在用这个世界的力量催动慕无寻强行苏醒。
  宁音尘瞪大了眼,像看一个疯子:“就算他会判决我,但一定也会杀你,你把他唤醒究竟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单纯就想这样做,看到你痛苦,看到你被亲手养大的徒弟杀死,看到你自行走向毁灭,我就快意。”乌殊紧紧抱着宁音尘,控制他的挣扎,大笑道:“我的天道啊,让天佑来审判我们吧!”
  “你这个疯子!”宁音尘松开不知剑,用两只手抵着他胸口使劲全力想要推开他,转头看到师兄们都在天佑觉醒时狂暴的力量下快速后侧,卿久阁想过来,但在狂风下根本无法前进一步,整片天地阴云密布,星云就在他们脚下呈现。
  宁音尘在这个世界的力量被扼制得只剩一成,根本挣不开乌殊的力道,而慕无寻也已彻底觉醒,赤金色的眼眸里空荡荡,那是冰冷没有任何物质的审视,落在宁音尘身上时,整个天地都像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慕无寻提着铁骨鞭,踏着虚空朝他们一步步走来,行走间,铁骨鞭一节节衔接,最后组成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裹着赤红的火焰。
  当一个天道有了人类的感情,失去了公正的决判,就意味着它将代领着它的世界走向灭亡。
  宁音尘早就知道的。
  而天佑的存在,就是平衡法则下为制约天道走到这一步而产生的一股力量,它比天道更冷漠,它是无意识,它只是存在天地间的一股力量。
  他们原本就是对立的。
  “慕无寻——”
  听到嘶喊声,慕无寻脚步顿了下,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看着宁音尘,片刻后,长剑直指,天佑之力再次狂涨,如爆破的气浪席卷四方!
  那把裹挟烈焰的黑剑刺破虚空,转瞬袭至宁音尘面门。
  风仪瞳孔剧缩,用尽全身法力想要替宁音尘抵挡这一击,闻人厄更是召动天雷轰顶,然而慕无寻周身有如一道厚实的屏障,任何攻击在触及他前都瞬间化为乌有。
  卿九阁计算了下这一击下宁音尘活下来的可能,如果用尽他毕生所学、用尽灵丹妙药.......没有,宁音尘没有可能活下来。
  甚至就连乌殊都放开了宁音尘躲到一边去,打算看完这场好戏再想办法溜走,哪怕那个时候他跑掉的几率很小,但他怎么能错过......
  宁音尘颤抖地闭上眼,他原以为自己会在这逃无可逃的一瞬间回忆漫长的一生,可是短短那一瞬间想到的全是跟慕无寻有关的画面,自回来后不离不弃的陪伴,让人窒息却也安心的占有欲,大雪中诚挚的表白和不管不顾的亲吻,每次相护将逐渐他从深埋仇恨的泥沼里拉出来重见光明。
  不知不觉,原来他已到了自己心里这么深的位置。
  但他相信慕无寻,永远不会伤他,哪怕他们是被平衡法则创造的对立存在,他徒弟,也一定不会伤他一丝一毫。
  剑尖已极快的速度抵在宁音尘面门时,一道磅礴的灵力瞬间从宁音尘头顶爆发而出,将铁骨剑死死隔绝在外,宁音尘闭着眼也感受到了那股刺眼的强光,睁眼透过朦胧的泪光,看到慕无寻紧皱着眉,眼中浮现痛苦的情绪。
  头顶有什么东西滚烫得要焚烧一切,宁音尘抬手摸了摸,一支玉簪触及手心,他取下,一头墨发尽数披散垂落,发丝飘拂间,他怔愣地看着手中发亮的玉簪——那是慕无寻雕刻锻造的护身法器。
  他精通阵法,当初拿到手的一瞬间,就看出玉簪上还刻了追踪阵纹和窥探阵纹,几次想脱手跑路,都没成功,而原来,那么早,慕无寻就已预料到了今天,给他送去一线生机。
  慕无寻抗争着命运,抵御生命本能的责任,背叛一切,在爱他。
  玄铁剑从手中脱落,慕无寻痛苦地抱着头,哑声嘶吼,乌殊紧握着拳,立刻作出决定,趁机除掉天佑。
  然而在他动手前,宁音尘已然察觉,召回不知,伸手紧紧抱住慕无寻,带着他一同坠入渐渐收缩的星云中,眼泪滚落散在空中,最后看了眼天幕下四位师兄,仔细地生怕遗落任何一丝细节,而后,他将额头抵在慕无寻额前,嘴角却又翘着笑。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原来能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感觉这么美妙。
  乌殊的传音紧随而至:“你能躲过天佑审判,能躲过自我腐朽吗,事情远远没有......”
  宁音尘屏蔽掉所有声音,在沉入星云的那一刻,抬头亲吻慕无寻柔软的唇瓣,学着当初他亲自己时的模样。
  雪白的重明鸟紧跟着腾飞而来,长长尾翎如霞光划过天际,接住紧拥着下坠的两人,他们摔在厚实柔软的羽毛中,宁音尘闭着眼感受了下起伏的心跳,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应该如何形容,既欢喜又悲伤,既渴望又绝望。
  就像荒芜的土壤上生出一只绿莹莹的小嫩芽,让看护者不知所措。
  睁眼时,入目是慕无寻如玉雕琢的脸,只不过眉头依然紧皱着,脸色苍白,难得有些琉璃般的易碎感,宁音尘握着他的手,将头靠过去。吉如意在空间中穿梭,周围是各种随时能将他们粉碎的空间裂缝,层层星云重叠,其中有如极光般绚烂的光霞转换流动。
  他侧过头,在无人生存之处,悄悄又亲了下慕无寻的脸。然后新奇地看着,慕无寻皱紧的眉心松了些,他乐得又亲了下,眼睁睁看着慕无寻面容逐渐平静,陷入沉睡中。
  吉如意降落在古邬国外围的一片草地上,就力竭得变回小鸟晕睡过去,宁音尘给他疗完伤,重新揣进衣襟里,便倒在草地上,眼瞳倒映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随着天道化接近尾声,他的意识已经重新连接上这个世界,随时能看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这个世界依然如记忆中庞大,九州四海,三界六族,妖有割据半壁山河的妖域,人有一府十八城,灵存天上地下无处不及,世界孕生万事万物,有善有恶,有哭有笑,才是人间。
  乌殊所创的完美世界,一个没有平衡法则束缚的世界,就像外衣美丽的泡沫,轻易就会破碎。
  而他闭上眼沉入识海,能看到,在他管辖的这个不够完美的世界各处,都出现了古邬国上空一样,像眼睛一样的黑洞,正在源源不断地、如跗骨之蛆在吸取世界之灵,世界之灵的流失,造成海啸齐天、地震剧晃、岩浆喷发,那些在乌殊眼中不完美的人们,挣扎着寻求生存。
  要照成这么多的空间裂缝,要将他们隐蔽在世界各处,需要漫长的谋划,乌殊从很早起就在重建世界,甚至要把如今他们赖以生存之地,变成他新世界诞生的养分。
  察觉到一颗脑袋枕在他肩上蹭了蹭,宁音尘睁开眼,看到慕无寻含笑的眼睛,满眼的宠溺依恋,多得快要溢出来。
  真奇怪,以前的他,怎么就没发现了,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慕无寻有多喜欢他,可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看清。
  “师尊,我终于在你眼中,看到我的倒影了。”
  慕无寻含着笑,一滴晶莹的泪滴滑过苍白的脸庞,破碎在草叶的枝头,缓缓流入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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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托邦可以存在心里,但不存在现实,可就算知道,我们依然要心怀童真,向死而生。
  乌殊就是一个典型的不肯接受的反人格幻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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