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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王娇养指南 第88节

  话音刚落,燕三郎立觉老人的脸色晦暗下来。幸好端方又接着道:“他原是账房的小先生,抓到了马红岳的一点把柄,马三派人追杀他,我赶来看看情况。”
  老人脸上的皱纹这才舒展开来:“他能帮我们把马三引来?”
  “极有可能。”端方又补了一句,“并且他还可能是我们的重要证人。”
  听见这话,燕三郎目光闪烁一下。
  老人立刻道:“好极,让他上车。”
  第145章 你姓柳
  端方微微一愕:“祖父,这个……”
  “你哪里抽得开身?这孩子还是交给我来照顾吧。大不了,我一会儿送他回去。”老人面色微沉,“怎么,你还信不过我?”
  “不敢不敢,您说哪里话来?”端方很快回过神来,很自然地笑道:“行,那就劳烦您老了。”
  他的态度,恭谨却又疏远,随后目光移向燕三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老人目光移到燕三郎身上:“小鬼,上车。”
  燕三郎看了看端方,后者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声调放柔:“上车吧。”
  男孩看看这里十来号人,知道自己没有逃跑的机会,只得乖乖上了车,坐到老人对面。
  端方又招来一名护卫,耳语两声,于是这人也钻进车,就挨着燕三郎坐下,一为监视,二为保护老人安全。
  这时天空中传来簌簌振翅声。一名大汉张臂,收下来一只信鸽。
  端方看了看鸽腿上拆下来的条子,凝声道:“马三果然派人来追他。这时机倒是掐得极好,于我们有利。我先去布置,后面仍按原计划行事。”
  老人颌首,当下车门关闭,这支队伍又重新驶向山坳。
  燕三郎坐在车中,透过车窗望见端方舍豹不用,反而要过一匹马向着来路奔去。他知道,飞鸽送来的消息,无形中佐证了他的话——马三掌柜的确派人来追杀他,所以燕三郎才有必要逃亡。
  不过男孩的心境并没有放松下来,眼前还坐着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子。
  这老头的双眼都已经泛浊,身周却还有淡淡威势。他也在打量燕三郎,好一会儿才道:“马三为什么追杀你?”
  燕三郎瞄了身边的护卫一眼。这人是端方派来监视他的吧?
  “我查到账目有点问题。”他想也不想,“马掌柜发现了,想要我的命又不愿自己动手,就将关在地窖的案犯放出来对付我。幸好端大哥赶到,把那人抓起,扭送官署。我也不敢留在柳沛,趁着马掌柜今日不在商会,赶紧逃了。”
  这老头子如果是他猜想中的那个人,那么对衡西商会的账目恐怕是没什么兴趣,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关在地窖?原来胡文庆大半夜要杀的人是你!”老头子果然哈哈一笑,显然那一场热闹他也听说了,“是马三放出来的?果然这个阴险的东西和姓杨的不一样,就喜欢借刀杀人!”
  燕三郎一听,就知道他对柳沛县里的风吹草动掌握得一清二楚。
  这时老头子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和缓了许多:“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么痛恨衡西商会、那么了解杨、马两个东家的老人,还会有谁?燕三郎明白了,连端方的身份也同样了然,脸上却露出茫然神情,摇了摇头。
  老头子神色越发和蔼了,“端方奉命调查衡西商会,但是势单力孤,就请我过来帮忙。你莫要怕,今明过后,马三就威胁不到你了。”
  燕三郎适时面露担忧:“调查?端大哥现在去哪里,不会有事罢?”
  今明?原来端方这两天就动手,根本没打算憋到六月初六夏拍之时再放大招吗?
  倘真如此,杨衡西等人真会被他打个措手不及。
  “那孩子向来有主张。”
  燕三郎依旧担忧道:“可是杨大东家很厉害,普通人不是他对手,端大哥又只有一个人。”
  “方儿是普通人么?”老头子哼了一声,但他对杨衡西的武力值再了解不过,孙儿孤身前去,会吃多大亏呢?那计划原就凶险,能不能照常进行呢?
  他心里忽然有些打鼓,于是沉吟片刻,揭开窗帘对车队扬声道:“掉头,去柳沛县!”
  “老爷!”坐在燕三郎边上那护卫急声道,“这太危险,您不能接近柳沛!”
  “万一方儿……”
  “您贸然靠近,恐怕反而坏了少爷的计划。”护卫指了指燕三郎,“都进行到这一步,少爷必定准备周全。莫忘了,您也有重任在身!如有需要,我将这个小证人送往柳沛也就是了,您不能去。”
  老头子将下巴搁在杖头上,过了许久才不情不愿道:“罢了。”
  燕三郎听到这里,忽然低声道:“你是不是姓柳?”
  老头子和护卫都是一惊,看向他,然后不约而同沉默了。
  到了这个时候,燕三郎怎么可能猜不到,眼前这老头就是鸿远商会曾经的掌舵人——柳肇庆?
  方才护卫唤他为“老爷”,称端方是“少爷”,那么端方原本也姓柳,是柳肇庆的……孙子?
  唔,是亲孙子么?
  可无论如何,端方和柳肇庆都不会任这个消息外泄的。燕三郎知道了这个秘密,大概会被灭口。
  好一会儿,老头子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挺聪明,难怪能发现马三账目里的漏洞。可惜啊可惜,太聪明有时反而不是好事。我原来还真打算放你走的。”
  那护卫冷笑:“他要是真聪明,就会把这话憋在心里,一个字也不说了。”
  他的声音杀气四溢。
  燕三郎侧首,盯着他道:“端方是不是交代过,我要是胡言乱语,你就毙了我?”
  护卫脸色变了变,还没吭声,老头已经问道:“什么胡言乱语?”
  燕三郎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着老头子道:“撒谎。哪怕我把这些都憋在心里,一字不说,但我撞见你和端方会面、联系,为长远计议,你事后也不打算放过我,对吧?”
  他转头,凝视着西边暗下来的地平线,“如果端方今晚举事,恐怕我就看不到明早的太阳。”
  老头子翻起眼皮,仔细盯着他瞧了半晌,才轻声道:“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思,我真是舍不得杀你。可是你又何必挑破?最后这几个时辰,过得舒坦一点儿不好么?”
  话是这样,他心底却隐隐觉得不对劲。方才这小小少年还在装可怜,装天真,为什么一转眼就变脸,甚至敢直接拆穿了他们的身份?
  “因为我实是好奇得紧。”
  第146章 当年恩怨(加更)
  燕三郎终于往后靠坐到柔软的椅背上,彻底放松下来,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再唯唯诺诺,“你们筹划那么久,到底打算怎么复仇呢?”
  边上的护卫看不过眼了:“小子,你以为自己和谁说话呢?”说罢,伸掌就来扼他脖颈。
  柳肇庆没发话,他不会要了这小子的性命,只打算给他吃点苦头。
  只是他指尖还没捏到小少年肌肤,就有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来,后发而先至,咔嚓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
  干脆俐落。
  即便是杀人,由她做出来也是赏心悦目,仿若艺术。
  可怜这人死得不明不白,脖子断了,但气儿一时还未断,喉间兀自咯咯作响,一双眼睛凸成了牛眼,正好就直瞪着她。
  柳肇庆原本快要眯成一条缝的老眼都瞪圆了,指着鬼魅般凭空出现的红衣女子道:“你、你……”这车外由孙子亲自加持了阵符,不输给铜墙铁壁,她是怎么进来的!
  “他先动手的哦。”千岁拎起脑袋软绵绵垂落一边的护卫,将他扔到柳肇庆身边去,顺手在桌面的软毡上撕下一块,嫌恶地擦了擦手。
  她的动作吸引了一老一少的目光,那指尖幼若春笋,仿佛一碰就能折断,是怎么做到谈笑间取人性命的?
  柳肇庆嘎声道:“你是谁!”
  “嘘——”千岁手指竖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点,否则我只好把你也给咔嚓了。”
  她明明巧笑嫣然,眼里的冰寒却让阅人无数的柳肇庆都打了个寒噤。那眼神漠然,看他就仿佛看着死物。
  “你是没多久好活了。”千岁悠悠道,“但不该这个时候死,是么?”
  柳肇庆怔怔看看她,再看看燕三郎,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惨笑道:“我和方儿,竟然都看走眼了。你们是杨衡西和马红岳派来的?好,好,我认栽!”
  燕三郎和千岁互望一眼,后者轻嗤一声:“他们也配?”
  “你们与衡西商会不是一伙儿的?”柳肇庆先是一愕,但马上抓到重点,精神为之一振,“你们想怎样?”
  “我原本不想怎样,是你和端方非要找我麻烦。”燕三郎说到这里,千岁就抢过来道,“现在,我对这事儿很感兴趣,想听原版始末。”
  燕三郎闭上了嘴。
  柳肇庆目光闪烁,喉结才动了一下,千岁就道:“你身上那两件护身法器,在我面前和纸糊的差不多;也甭想向外头求助,我保证你第一声还未喊完,脖子就断作三截。”
  柳肇庆倒抽一口冷气。
  车行辘辘,有时震动,那个死掉的护卫就总把脑袋垫到他肩膀上来。死人的身体就挨着他,有时还要抽搐两下,把柳肇庆给恶心得不轻。
  他不敢喊了,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转向燕三郎道:“我的大孙子遇害时,也差不多你这个年纪。仔细看看,你和他长得还真有几分相像。唉,他若是还活着,也该是风度翩翩的好儿男。”
  话音刚落,千风拈起桌上洗好的樱桃,一边吃一边笑道:“煽情对这小子无用,他是铁石心肠。”
  柳肇庆讪讪。
  燕三郎眨了眨眼,面露不解:“出了什么事?”
  柳肇庆终于幽幽开了口:
  “十年前的五月廿一……”
  燕三郎即微微一惊:今天也是五月廿一。
  柳肇庆昏黄的眼珠转动:“我还记得那个夏天的天气热得反常,桃子熟得很早。你道桃城因何闻名?”
  “桃子?”
  “是,那里出产的桃子特别好,肥甜多汁,还是拢沙宗指定的贡品。”柳肇庆笑了笑,“我那大孙子就特别爱吃桃,每年夏天都缠着他爹要来桃城找我玩耍。他们本该那天午后就到的,我已经吩咐下人摘选了山庄里最肥的桃子洗干净,冻在寒泉里。他一来,就有冰凉甜口的桃子可以吃了……”
  “可是我从午后等到傍晚,再从傍晚等到深夜,也没等来他们。”柳肇庆的脸色变得冷厉,“我一边报官,一边派人往柳沛方向一路找过去,找了许久许久,最后、最后才在山林里发现他们的尸首!离官道不足二百丈!”
  “山里的狼比我的人到得更早,已经把我孙子啃、啃掉了一小半!”柳肇庆说到这里,声音都渐渐哽咽,“从那一刻起我就立誓复仇,否则哪有颜面去九泉下见他们一家三口!”
  千岁深表赞同:“你命灶衰微,脑袋里还长了好大一个瘤子,活不到年底了,怪不得要赶紧动手。”
  柳肇庆:“……”
  “你怎么知道谁是凶手?”千岁以手支颐,“你们这种商人,应该都有不少仇家吧?”
  “当年袭击我儿的队伍有十三人,我千方百计才抓到一个,他指认杨衡西是主谋。当年就是杨衡西带队,又亲自、亲自斩下了我儿的头颅!”纵然时过十年,柳肇庆说起此事依旧恨得咬牙切齿,“我报官送人,结果证人第二天就死在牢里,此事不了了之。衡西商会在柳沛县,已经是无法无天!”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官家再也指望不上,想报仇还得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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