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公孙二娘口中吐出鲜血,一句话也没留下,笔挺挺地躺倒在地。她空洞而困惑的眼神带着这辈子永远也解答不了的疑问
  哪个混蛋祖宗传下来的坑人假剑舞?
  红包群里的两位大佬吵得不可开交。
  青莲李太白:@杜少陵卖的果然是假课。
  青莲李太白:你的剑舞不堪一击呐。要是小谢用出来就完蛋了。
  青莲李太白:可耻,太可耻!等着818吧!
  杜少陵:明明小谢一言不合就杀人。
  杜少陵:我教过那么多届舞蹈班,从来没碰着这样的。
  杜少陵:还有@青莲李太白你被禁言了不要耍赖!
  这两人光顾着刷屏对线,全然忘了谢昀。
  谢昀失魂落魄地把半边面具罩到自己脸上。好似只要戴上这面具,他就成了慕容小荻,慕容小荻就还在他的身边。
  可是面具遮不住滚烫的泪水。泪水顺着脸颊,源源不断地汇聚到下巴,跌落到被鲜血染红的大地。
  谢昀也同这些泪水一并跌落尘埃,与死去的公孙二娘齐齐倒在血泊里。
  第24章 第 24 章
  陆小凤赶到城隍庙的时候, 天际方发白。地上的血还未干透,神像前的煤油灯还未燃尽。
  陆小凤见得庙中惨状大为骇然。赶紧冲过去探探谢昀的鼻息。
  谢昀鼻息正常,眼睛痴痴地睁着, 只不过不说话。陆小凤放了心,又去探公孙二娘的鼻息。
  谢昀警告他:没死透我就补一剑。
  她已经断气。陆小凤无奈地摇着头:你们都好狠,杀起人来不留情面。
  她害死了我哥!
  慕容小荻?他在馆里养伤呢。
  养伤?那就是还活着!
  谢昀一个笔挺坐起来,本已干涸红肿的眼睛又给泪水打湿:快带我见他。
  放心,你哥好得很。陆小凤不慌不忙:我们该先埋葬死者。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谢昀不像陆小凤怜香惜玉。但既然慕容小荻没死,他的恨意就减去大半,随便陆小凤怎么做。
  陆小凤抱起二娘的尸身, 到庙后的林子给她挖了一方坑。
  谢昀用剑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跟着。他无心送别恩将仇报的坏女人,只盼着陆小凤早点埋完人能带他去找哥哥。
  陆小凤边填着土边说:此事还是你爹谢晓峰的错。
  谢昀一心惦记着慕容小荻。谢晓峰的八卦轶事, 他没兴趣听了。
  陆小凤偏爱叽喳不停:公孙大娘本欲替妹妹觅个如意郎君,谢晓峰却同时爱上了她们两人。大娘顾着妹妹不愿相争,不得已跟着师父闭关多年。二娘却见谢晓峰苦觅姐姐,自此与大娘心生间隙。你说,这是不是你爹的错?
  谢昀只说:你说是就是吧。
  陆小凤急了:你怎么能敷衍了事。我可是跟欧阳情打了赌,看你站哪边。
  谢昀随口应:你们赌什么?
  赌小孩子不懂的东西。陆小凤不肯明说,只问:你觉得谢晓峰有错没错?
  无聊。
  谢昀不想与陆小凤搭话。走到泉边用清水洗涤剑身, 让剑上的血污随水流走。
  陆小凤为二娘垒起坐矮矮的坟茔,又在坟前立根竹子当标识。事毕, 在坟前默立片刻, 走到谢昀身边说:我也不是真赌赢。我只想劝你, 莫要再找你爹啦。
  谢昀一边洗剑一边说:我还要把剑还给谢晓峰。
  陆小凤道:剑上的血能洗掉, 心中的情债永远洗不掉。你每到一处, 都要替你父亲还债。
  他到底有几个女人。
  我知道的就有夏侯庄的薛少奶奶、丐帮副帮主的遗孀康夫人、铁血镖局的大太太、公孙姐妹, 当然,还有你哥的娘亲慕容秋荻。
  陆小凤边掰手指边数,数完左手五根手指还没完,不得已把右手也用上。光陆小凤叫得出名字的就有六个之多,谢晓峰未免也太风流了些。但陆小凤丝毫不羡慕。陆小凤的女人没有谢晓峰的多,可她的女人之间不打架,这就是陆小凤的本事。谢晓峰还是不如他的。
  陆小凤掰出第七根手指头:现在又多了一个。黄山世家的李姑娘。
  谢晓峰跟李姑娘的旧账,还是陆小凤的新欢欧阳情发现的。
  欧阳情在收拾春秋坊的财物时,不慎打翻了二娘随身带着的百宝箱。偌大的箱里只有一方黄布包裹。包裹里藏着一双老旧猫头鹰图纹的红鞋子,以及谢晓峰亲笔写给黄山世家李姑娘的信件。
  谢晓峰昔日离开南平之前,曾托春秋坊为他的一位红颜知己制作贺礼。贺礼就是这双用金线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
  谢晓峰的订单和礼物不知怎地给二娘截获。二娘非但扣下红鞋子不发货,还要叫春秋坊的杀手们都穿上红鞋子行凶。为的就是让谢晓峰的礼物从此受尽世人白眼,永永远远地被钉在江湖的耻辱柱上。
  公孙二娘的确达成了目的。到今天谁要敢给姑娘送绣有猫头鹰图样的红鞋子,人家准能把你扭送见官。
  谢晓峰还在信中同黄山世家的李姑娘说:勿念。七月初七定来相见。
  落款正是谢晓峰离开南平城的那一年。
  陆小凤由衷感叹,谢晓峰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初春他刚离开南平的温柔乡,盛夏又要赶往黄山约佳人。只可怜他的儿子们,为了找爹爹,也得一处接着一处地寻。
  谢昀不急着追随老爹的足迹。
  他得把受伤的慕容小荻照顾好。
  慕容小荻摔断一只手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不宜长途奔波。
  陆小凤和欧阳情忙着游山玩水,几人被南平通缉又不宜请外人上门,于是照顾慕容小荻的活儿全落在谢昀身上。
  慕容小荻不是特别难伺候。他不过摔伤一只手一条腿,还有另一只手可用,另一条腿可蹦,他自己能照顾自己的。只有一件事叫人特别不省心。
  慕容小荻不肯喝药。
  每次他都振振有词:我跌的外伤,不必喝药。
  谢昀耐心地解释:大夫说,从高处跌落的人五脏六腑难免震动,你可能受了内伤自己不知道。还是喝药调理的好。
  不喝。我从小到大都没喝过这些东西。
  那你从小到大有受过内伤么?
  没有。慕容小荻就是嘴硬,说起话来一点逻辑也没有:所以我现在也不会受内伤。
  谢昀不客气地往他膻中上敲下去。这是以前镖局的老前辈们教的。检验一个人是否受内伤的常用手法。
  慕容小荻立马呛得剧烈咳嗽。
  谢昀道:你还说你没受伤?
  慕容小荻的底气少了很多:我,我就算受了伤也很快会自己好的。是药三分毒,我不要喝毒药。
  起初谢昀还是信他的。可最近几日用同样的力度击打慕容小荻的膻中,他咳得愈加厉害。很显然靠慕容小荻的内伤比想象中的严重,光靠自己调息并不能痊愈。
  可无论怎么说,慕容小荻就是不肯喝。谢昀只恨自己不懂武功。要么点了他的穴道,强行捏开他的嘴巴给他灌下去多好。
  慕容小荻既不听话还爱使唤人:你想帮我呢,就帮我松松腿捏捏肩,不要老想着喂我喝药。我从不喝药。
  谢昀终于失去耐性,把药碗往床头柜上用力一放:不喝药我就不搭理你。
  慕容小荻还挺倔,也把头扭开: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谢昀说到做到。把慕容小荻晾在屋里,自己到房子外边晒太阳。
  南平秋天的阳光很明媚,阳光里带着青草和花香,特别适合睡觉。谢昀这几日累得够呛,就躺在柔软的草堆里甜甜睡去。
  醒来已是月夜。天已微凉。他的小腹上多了条绒毛小毯,显然只有在屋里养伤的慕容小荻才会给他盖上。
  既然是慕容小荻先来撩他的,谢昀正好借坡下驴,抄起小毛毯走进屋里,丢回慕容小荻的床上。然后端起早在床头柜边放凉的草药:我给你热一热,回来乖乖喝。
  不喝。慕容小荻寸步不让,我给你盖被子不是为了叫你灌我药的。
  多年走镖的谢昀眼力劲还是有的,望着药碗说:你还是偷偷喝了点的吧。不可能平白无故少掉两成。
  慕容小荻张嘴就来:我打翻了药碗,弄洒的。
  那你怎么不全倒掉?谢昀看着他心虚的眼睛:你该不会怕苦吧?
  不怕!男子汉大丈夫,砍一刀你哥都不怕。何况也不是很苦。
  你没喝怎么知道不是很苦?
  慕容小荻哑口无言。
  谢昀笑道:我给你加点糖。
  喝药可以加糖?
  为什么不能加糖?红糖本就活血,正适合治你的伤。
  慕容小荻只记得小时候喝苦药,娘亲从不肯给他加糖。理由是江湖中人就不该怕吃苦。然而慕容小荻天生味觉灵敏,能受得身上的刀伤剑砍,就是受不得嘴里的苦涩。于是他每次宁愿偷偷把药倒掉。饶是小时候也没受过什么严重的内伤,就一直到了现在。
  这次他光靠内息调理没法斧正体内紊乱的内息。再看谢昀不搭理他,也就硬着头皮端起碗来尝一口。结果自然是头皮硬不过苦涩。慕容小荻只得缩回床上去。等嘴里的苦味慢慢变淡些再来喝。
  他就没想到药里是真能放糖的。
  半颗红糖下去,苦味骤减,已在慕容小荻的可接受范围之内。慕容小荻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谢昀欣慰地摸了摸慕容小荻的脑袋:原来小朋友是真的怕苦。
  不要摸我头,只能我摸你的。慕容小荻就算剩一只手能动也不服输,非摸回来不可。
  摸着摸着突然有些感伤:要是以后遇着别的兄长,你是不是也要讨他们的好?
  谢昀莫名其妙:我不该对他们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嗯,怎么说呢
  慕容小荻向来趾高气扬的,没想到也有言不达意的时候。
  谢昀多少还是能猜出他的小心思的。家里添一个兄弟姐妹固然可喜,可家人的爱要给分掉一半又着实叫人不易接受。
  谢昀便同慕容小荻道:不管谢晓峰有几个儿子女子,我都同你最亲。行了吧?
  那我也最亲你。慕容小荻刮刮谢昀的鼻子,你长得最好看。
  谢昀追着他的手指咬:说了无数遍了,不要借着夸我说你自己帅,自大狂。
  屋里满载两兄弟的欢笑。
  慕容小荻心里安定下来,便决定同谢昀分享新搜集的情报。
  当年谢晓峰要去赴约见面的那位黄山世家李姑娘,现今已成了西北大沙漠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石观音。
  石观音甚少踏足中原,但她有个儿子,此人最近在江南犯下三桩命案,引来江湖同仁联手讨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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