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抹消与重新构成
一根矗立的石柱，雕刻着可怕而狰狞的头像，仿佛是远古凶灵般大张着满是尖牙的嘴。就在这样的石柱下方，一名农夫打扮的男子昏迷着。他双手与身体呈十字，被铁链捆绑在石柱之上。
这是一间地牢，光线晦暗，空气冰冷。被捆绑着的男子身体动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视线适应了这带着幽蓝的地狱色彩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正是那昏迷前的最后一个人……那曾经掐着自己脖子的可怕女人，直到他窒息时都还能看到她那满意的笑容。
他刚刚想到这里，注意到他醒来，她又笑了。仍是那样带着无情与冷漠，足以让他不自主地颤抖。咔一声响，旁边射来刺目光线，让他瞳孔微缩。
似乎有人走了过来，最初只能够看到光线中有个模糊的黑影。随着脚步声变得清晰，黑影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是一个个子不高的蓝色道袍少年。皮肤颜色比起那个女人可是要诡异了很多，左眼还有着火焰的图案。一双眼睛毫无人类的感情，不，硬要说的话只有高高在上，对于蝼蚁的俯视。
有着大司命打扮与摸样的女人转过了身，对新走入之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突显出了几分恭敬。实则，她心中想起了另一个人对这少年的称呼——‘矮子’。那让她十分想笑，为防止暴露而憋得十分辛苦，不由对那人有了几分女子特有的抱怨。
‘主人啊，你真是会给蕾蒂出难题。’
同一时间，在晶宇家，包括真正的大司命在内，众人已经围坐在矮桌上准备食用晚餐。
“说起来，我还是有些无法相信。”赤练看向正将一块炸肉喂给小瓈的晶宇，“就算她有着出神入化的模仿能力，也曾扮装过无数人，并且惟妙惟肖。但是，”她看了眼大司命，“她们两人的身高差别有些大，而且身材也……”
她双手比了个足球大小的圆，又圈小再比了个圆，最后一下子扩大到脸盆大小。结合她的话，配合上这几个动作……大约除了小瓈，餐桌周围的几人，谁都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因此，雪女等三个年轻女子眼神古怪地看向了大司命，后者几乎有拍桌子怒声抗议的冲动。她的确已经不是个太在意身材的少女，但是，平日里也十分自满于自己的身体。如今竟然被当作是身材差的一方，怎能让她甘心，虽然那个女人的身体的确有够火爆。
‘她只是更高大而已，若是我有她那样的身高，一定也不会比她差。’大司命心中想着，突然注意到晶宇玩味地瞅着她。被看穿了吗？伴随而来的便是深深的耻辱感。可能的话，她真希望在他那可恶的脸上狠狠抓上一爪……也许那会让她脸上的臊热消退一些。
“晴儿应该知道。”晶宇收回看着大司命的目光，“当年在燕都时，蕾蒂曾经说过，她修炼了一门叫做缩骨术的神奇功法。比起使用易容的手段，她甚至能够轻易变化出任何人的容貌与相仿的身材。当然，男女有别，这一点并不会因为功法的神奇而有所改变。”
“也就是说，至少在外观上，她能够完全化为这个女人的样子？”赤练的眉头挑动，“那简直与麟儿的能力一样神奇了。”
“你说得那个麟儿，连衣着也可以幻化……啊，对了，你也可以。”晶宇这后半句就是对大司命说得，“不过，你们三人的原理大约是不同了。蕾蒂用得是功法，你的是术法，而麟儿……她恐怕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
“哼哼，你倒是了解。”赤练娇笑了两声。
“别以为变成我的样子就可以模仿我。”大司命在这时开口，并且将自己的左手举了起来：“看到了吗？我十数载苦修的功法，可不是那么容易模仿得出来。只要她一跟人动手，立刻就会暴露。届时，等待她的将会是死亡。”
“而你，就会有人来寻找，并且可能回到阴阳家的行列吗？”晶宇接了她的话，在她看过来时，冷冷地给予嘲讽，“别笑死人了！你以为，我会笨到犯那样的错误？我明确地告诉你，从你踏入这个院子的大门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不再是大司命。那已经是别人的称号……世上若有一个人是大司命，也绝不可能是你！”
“你胡说，我不相信！”大司命端坐着的姿态崩溃，双手撑着桌子挺起了些身子，“我才是大司命，今天上午的时候都还是。我的武功还在，我的容貌也没有失去……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就不是我了？”
她情绪波动之下，甚至不计后果地发动了内力。没有来得及使用出恐怖的武学招式来，反而触发体内的西施毒。顷刻之间，她已经全身动弹不得，额头更因为体内剧烈的冰火引发疼痛，而流出了冷汗。还不止如此，骨肉仿佛有着无数张嘴在撕咬一般，让她忍不住发出些小声的呻吟。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刚刚都还因为晶宇那激烈的话发愣中的其他女子回过了神来。好心的晴儿扶了她坐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她缓解了身上的痛苦，不由看向了晶宇……兴许，在晶宇说了那句‘那太可惜了’之后，她已经将这女人也当成了一个姐妹看待了吧。
“我刚刚才说过，不会帮她要解药。”晶宇强硬地扭开了头，端起酒杯，略带烦躁地猛灌了一口。
因为他这不高兴的情绪，使得餐桌气氛有些沉默。小瓈虽然饿了，也乖乖地坐着不动一下筷子。端木蓉这个医仙脸上有着挣扎，不知是不是放着不管为好。倒是雪女，她坐在晶宇身侧，又帮他倒上了酒。
‘真是的，男人好面子这一点，毫无道理可言。’本来看好戏一般欣赏着大司命痛苦表情的赤练，眼见得晴儿眼巴巴地看了过来，顿觉头大。她白了晶宇一眼，心想要不是他，哪里会轮到她烦恼。
晴儿的面子当然还是要给的。赤练愤愤地从怀里掏了一颗药丸递给了她，嘱咐道：“姐姐，给她服下吧，虽然不能解毒，暂时镇住那毒药发作还是可以的。”转而对大司命说话时，声音就冷了很多，“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你还想要你那一身武功的话，毒解之前，最好不要再尝试使用。”
“谢谢你了，赤练妹妹。”晴儿感激地点了点头，将药丸轻柔地送入大司命口内。大司命咽下，果然觉得蚕食自己生命力的那股子可怕毒性消失。她知道，它并没有离开她的身体，只是单纯地隐藏了起来罢了。
“姐姐，你好点了吗？”
正自感叹间，听到这声柔柔的询问，大司命抬眼看了这个年轻的、盘着发髻的少妇……刚刚，她帮助自己求了那药丸，还历历在目。她勉强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司命虽然没有经历死亡，那痛苦却犹胜之。更兼晶宇的话，相当于抹消了她在这世上的存在一般。今后，大约只有这一个院子就是她的活动范围，出去后，再也无人知道她是谁。这番自怜自伤之下，她急需要一个安慰，一颗能够给予她温暖的心。也许，还有在无力自保的情况下，一个能够给予她保护的人。
“那就好！”晴儿拍了拍胸口，真心道：“姐姐，少主他是认真的。你不要惹他生气，他会对你很好的。相信我，好不好？”
大司命瞅了眼仍未看向这边的晶宇，苦笑爬上了她因为刚才那番折腾苍白无血色的脸。没有回应晴儿，连着她自己对于未来也迷茫了。生长于阴阳家，使命就是追杀叛逆或异己分子。她是一个让人惧怕的死亡使者，杀人就是她的天职。这样的她，真的还能有不同的人生吗？至少之前，她从未想过。
晶宇再一次看穿了她，“你现在有时间了，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好好想想今后的路吧。”
“在这个狭小的院子里吗？”大司命嘲讽道。
“错了。”晶宇这一次给了她一个平和的笑容，“是从这个院子开始。”他的眉头挑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错的主意般有些开心，“也许，给你个名字，你会有所不同……小命、命儿、命姐姐，这三个，你自己选一个吧。”
大司命真真是体会到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感觉。再怎么说，她也有着自己的本名的吧？在成为大司命之前的名字，他一点也不问，就这么任性地给了她定义。而且，那哪是三个名字，分明就是为了他自己方便准备的称呼罢了……这个混蛋！
“我很好奇，如果是少司命那个女人，你将来又要怎么叫她？”赤练插口道。
“不是有三个名字可供选择吗？”晶宇耸了耸肩。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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