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来日方长
下午的时候日头很足，小姑娘到底是懒了，求着季彦臻要回酒店去睡午觉。
季彦臻搂着她的腰，低头问：“晚上还出来么？”
“想出来但是我累。”
尹茗汐很诚实地回他，整个人把身体的重量都依靠在他身上。
“那开车呗？带你去看塔桥？”
季彦臻云淡风轻地想了个不错的办法。
“好啊！只要不用走的就行。”她没什么犹豫地点头答应。
男人看着小猫蔫巴巴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要不要老公抱？”
“不要。”这里离酒店也不近，她还是怕他累到。
“你这个体力啊，”季彦臻叹了口气，好像是真的很无奈：“真的是，不管在哪都很差。”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但是又什么都说了。
尹茗汐被他诚心逗弄她的样子气得眉头紧皱，再也不管他累不累了，整个人扑到他身上，小胳膊挂在他脖子上：“对对对，我就是没力气了怎么啦？你抱我走，我一步路都走不动了！”
季彦臻笑了，把她从地上托起来，单手抱着她往回走。
尹茗汐虽然瘦，但是个子也有一米七多，平时跟女生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很娇小的类型，但是在季先生身边，她总是觉得两个人有很悬殊的体型差。
“老公你多高啊？你有一米九么？”
她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问过他这种问题。
“差不多吧。”
季彦臻自己也不怎么在乎这些，已经很多年没人问过他了。
尹茗汐发现好像季先生知道自己喜欢被单手抱之后每次抱她都是这个姿势，还是挺累人的。她乖顺地搂着他的肩膀：“你老是这么抱我觉不觉得重啊？”
“就你？瘦得跟只小猫儿似的。”
季彦臻想起刚在伦敦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憔悴到不行的小脸，心里还是会像是被狠狠地攥了一下一般酸疼。
“我留学的时候顾扬和江江也这么说我，”小姑娘的声音温柔带笑：“不过我那时候才八十斤多点。”
“那有点过了吧？”季彦臻皱起眉头，感觉现在的她都已经瘦得很不健康了。
“我那时候没钱啊，”尹茗汐顺便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故事：“我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顾扬的爸妈拿的，哪舍得花啊，有的时候一片面包就能撑一天了。”
季彦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开口问到：“宝宝啊，你是不是发现了你说你小时候的事儿对老公很有用啊？”
尹茗汐：“……”
这么明显的吗？
“仗着老公心疼你是吧？”
季彦臻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被她迷昏了头了，才会到现在才发现她这些小技俩。
“很重要吗？我又没有撒谎~”小姑娘扭扭捏捏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你多疼我一点不行么？”
“你别生气啊，老公又没说你。”季彦臻看着她皱着眉不高兴的小脸，不自觉地勾唇笑了：“还不疼你啊？你每次说这些的时候老公心都快疼碎了。”
男人的语气一直是云淡风轻的，说出的话让她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和走心。
季彦臻抱着她，沿着笔直的人行道慢慢地走着：“六年前冬天的时候，我侄女出生了，我那时候也年轻，不喜欢小孩子，觉得小孩子身上全是缺点。”
尹茗汐不懂他为什么忽然跟她说这些，但是还是很认真地听着他说。
“但是她很爱缠着我，所以我也只能纵着她，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跟我差不多，即使不是关系亲近的亲友也会对她很好很好，她就是一个完完全全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虽然听起来很童话，但是仔细想想，这个年代身边的人其实一多半都是这样。”
“尤其是我们圈子里的那些人，就像你说的，顾扬和江誉希之类的，你以后会认识的我的一些朋友，包括你姐，甚至我自己都算上，从小到大几乎都是什么都不缺，高人一等地长大的。”
“我承认他们被自己的成长环境养得很好，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但是如果让我点出一个比你还要好的人，我觉得是没有的。”
季彦臻不太擅长这样认真地直抒胸臆，他叹了口气，第一次怀疑自己有没有把话说清楚。
“我只是想跟你说，你真的是个很美好的小姑娘，我每多知道一点你的过去，就更不敢细想你是怎么做到长成这么好的一个人。”
他的小姑娘在他面前总是柔软娇气的，但是他知道她远比他看到的要坚强得多。如果换成别人经历她所经历的事情，多半会变得暴躁甚至消极，会和这个世界反目成仇，然后归于庸庸碌碌。
可是她偏偏温柔又善良，生活的不公平没抹去她身上半分灵气，她还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变成了绝对优秀的人，而且即使见过世界最不堪的一面，她仍然对所有人保持着最大的真诚和善意。
别人对她或许更多的是欣赏和敬佩，但是在他心里最多的始终是深深的怜惜。
明明是该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却只能靠着自己薄弱的羽翼保护自己。
尹茗汐听着他说完了好长的一段话，他的声音温柔得就像街头艺人演奏的弦乐，语气稀松平常，却让她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这辈子遇到的志趣相投的人也不算少，但是季彦臻好像比所有人都更能理解她。
“你别说了......”
小姑娘的声音已然哽咽，她低着头，不想他看见她在哭。
“怎么又哭啊宝宝？”
季彦臻被这个过分爱哭的小东西搞得哭笑不得，他把她放到地上，张开手把小姑娘拥进怀中。
尹茗汐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一种淡淡的松木香，很契合这个不算暖和的天气里灿烂的阳光。
“其实我觉得我挺幸福的……而且是越长大越幸福那种……”小姑娘抽抽嗒嗒地给他表达着自己的内心世界：“虽然别人可能不觉得……”
“我知道啊，宝宝有特别爱你的爷爷奶奶，有从小到大很好很好的朋友，宝宝遇到的老师和领导也很照顾你，对不对？”
他家小姑娘过于干净的成长轨迹即使是简简单单地几次描述就能让他知道个大概。
尹茗汐在他怀里很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水汪汪的，认认真真地补充着：“而且，我长大以后真的嫁给你了呀......”
“这个先不算。”
季彦臻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他知道嫁给他的这段日子对她而言不算是幸福的，不过以后他一定会把这些幸福的感觉全都补给她。
小姑娘不知道他心里所想，还是很固执地问他：“算啊，为什么不算？”
男人叹了口气，语气还是温柔的：“因为老公不是个好老公啊。”
“你是啊！”
小姑娘是真的急了，仰着小脑袋瞅着他：“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最好的老公~”
她认真又委屈的样子看得季彦臻心头一阵柔软，如果不是他对自己做过什么事情的认知还算清醒，可能真的会信了她给的评价。
“你要真的这么觉得，老公就不改了啊。”
季彦臻惯会拿捏她，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一下子就让怀里的小姑娘蔫了下去。
她的小手抓着他衣服的布料，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妥协了：“其实你只要，对我温柔一点就好~真的，你别老是跟我生气就行，没有别的问题了......”
男人低头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始终没有淡下去。
他重新把哭过的小姑娘从地上抱起来，沿着小路继续往回走：“那老公要是改不了怎么办啊？”
“没关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爱你……”
她的声音瓮里瓮气的，带着可爱的哭腔。
其实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他也没那么不相信尹茗汐真的会惯他一辈子，如果他们真的能走到那么远的话。
她的性格当然是有缺陷的，从小被压着长大，不争不抢，所以她的内心深处并没有真正地意识到她自身的美好，所以她温顺乖巧，她不敢也不会跟任何人发什么脾气，她会觉得别人欺负她是很正常的，是可以原谅的，当然也包括他。
最重要的，她属实有些缺爱，她会过度地包容和珍惜每一个对她好过的人，所以他给的一点点关心和疼爱都会被她无限放大而且牢牢记住，大概是因为比起她的亲生父母，他对她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季彦臻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恶劣，他当然希望她能真正地自信、有主见，能不让别人伤害到她，可是他却也着实很喜欢这样乖乖软软的小姑娘，很好拿捏也很好欺负。
这个矛盾他暂时还没想好解决的方法，不过也不着急。
他对他们两个人关系的事情向来不紧不慢，因为他始终认为他们来日方长，还有很多很多的日子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