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向前
在无论多么艰苦险恶的环境里，心爱的人能永远和自己依偎在一起，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她的信任和温暖，是寒续如今所能得到的最大的宽慰，凝重的脸上挂出了一丝微笑。
是的，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这么多人现在陪伴在自己左右。
手揉了揉在了她发丝绒绒的脑袋，她的温柔乡能够驱除一切的烦躁和不安，寒续十多天来没有一秒钟休息的沉重眼皮缓缓地落下，抚摸在白琉衣脑袋上的手渐渐无力，垂落下来，疲惫的年轻人在深夜中陷入了极为深沉的睡眠中。
白琉衣看着他垂下的眼睑，冷冰冰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容，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身子，让自己坐在了寒续的身后，似乎已经没有了意识的寒续便全然靠在了她的怀里，后脑埋在女孩胸前娇羞的雪峰之间。
即便去年已经有了一次最为亲密的亲密之夜，彼此的身体对对方来说都已经没有了秘密可言，但是此刻这样的接触，还是让白琉衣的脸颊上有一丝羞红之色，不过羞红更多还是来自于自己的主动。
感受着寒续身体传到自己心跳，还有他均匀的呼吸，这种生命延续的感觉在这个风云诡谲的时代里，似乎已经是最难能可贵的礼物，是她所奢望的最美好的体验。
天空的弦月悬挂，余晖散在天空，周遭还有几颗零散的星辰点缀，她不禁回想起了在万渝城的时候，有一个夜晚他们结伴走到了河边，那时侯的天空也是这样的晴朗，那时候的他们，对于未来还充满了许多迷惘，现在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但是很多，似乎还是相同。
那时候还是地下极徒的灭世主，现在还在承受着全世界的曲解，而他自己则已经悄然在肩膀上挑起了，拯救世界的重担。
“你以前问我，人生的计划是什么，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我回答你的是，先活下去。”
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中均匀呼吸着入睡的男孩儿，白琉衣脸色柔和，两只酥手则拨弄着两侧的绿草，让它们修长嫩绿的草茎在自己手指间缠绕成圈。
“我现在还是这个答案，我们都会活下去的，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自信一些，好么。”
这个几乎很少会有神色的女孩眼神极为难得地坚定无比，自言自语式地寒续说道，俯下身，粉唇在他这些年来奔波而晒成了小麦色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口，毛孔间的毛发和她嘴唇上细微的体液薄微的缠绵，晶状的液丝在月光下如若琉璃。
她洋溢着疲惫而幸福的神色，旋即也闭上了眼睛。
“嗯，好。”制作了这么久的玄卡，体力和精力也压榨得一干二净的她，也将要沉入梦境的时候，寒续的声音顺着空气还有胸腔传递到白琉衣的耳中。
白琉衣没有睁开眼，冰凉的声音软软糯糯地在他耳边细微道：“猜到了你没睡着。”
寒续也仍旧闭着双眼，微笑道：“谢谢。”
“谢什么？”
寒续笑容更加甜蜜，“谢谢有你。”
白琉衣习惯性冰冷的脸颊上有了史无前例的破冰程度，和寒续相差无几的灿烂笑容在她的脸颊上绽放。
兽皇出现后的月夜比以前要沉重无数倍，但是今晚的风似乎格外甜，没人知道现在璀璨的月光是不是代表希望，但是，人心里的希望，绝不可以破灭。
木屋里，百里回魂香的小丹炉静静地站在原地，还飘散着此地只有两位年轻男女才能明了的余香，丹炉侧的孔洞好像是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木屋外，月光下，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他们身上披挂着月光，好像长夜里的明灯，告诉着汪洋中的船舶，请不要放弃，心中要有希望。
……
……
第二天一早，还没有完成凌风神纹卡制作工作的白琉衣，以及对于自己力量还有很大的一部分迫切需要完成的寒续，便出发离开了千奇峰林。
“世界每一秒钟可能都在变化，与世隔绝每一秒，都可能会和世界脱节，对局势的判断也会出现重大的偏差，闭关在现在这个关节点上不是明智的选择，我们需要回到人类世界里去。”
白琉衣并无意见，道：“去和王眸眸他们汇合么？”
寒续爬过一颗阻拦在他们身前的岩石，回头身手拉着白衣女孩爬上岩石顶端，看了一眼身侧翻涌着雪白浪流的江河，缓声道：“不，在此之前，我要去一趟万渝城。”
江河浪流声让寒续的声音都变得冰凉和缥缈，白琉衣好奇地看着他侧脸，道：“万渝城？”
两人接着朝前走去。
“嗯。”踩着颠簸的石路，寒续点了点头，“除了王眸眸他们以外，我还需要更多的帮助，万渝城有值得我信任的人，而且马莹她消失了很久了，王眸眸和我都很担心她。”
说到万渝城就想到蝴蝶，寒续的脸上又有了沉重的自责之色，早已经在寒续口中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白琉衣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这个举动又是在告诉他，这事怪不了他，无需自责。
而话语里提到的另一个人物——马莹，寒续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北境的状况在之前就已经很糟糕，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一个状况。”
“她会没事的。”白琉衣安慰道，“说起来，我似乎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寒续微笑道：“我们几个是玩得最好的朋友，我们会相聚的。”
白琉衣颔首，期待道：“嗯。”
……
……
末日之下人的心境都会发生改变，而且是极其重大的改变，如今这个时代局势突然变化到了这个局面，就好比于全世界人都在某一天突然被宣告集体患上绝症，无一幸免，死亡的倒计时，在每一个人的生命线上旋转。
人类会有各种各样的反应，会有各种各样的举措，然而这些举措几乎都是负面，都是盲目的，只会让局势反而越变越糟。
人类的西部大逃亡人数达到了数千万，据不完全统计数量应该是在五千万左右，足足五千万人朝着联邦西部拥挤而来，甚至连地陵行省这等中部偏西南的区域都不是这些迁移者们的考量范围，他们还在朝着更西边的区域靠拢。
西边的秦龙高原一带已经涌入了足足几百万人，这个数字显然还要不断增加。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低等民们的游牧生活也被完全打破，他们饲养的牛肉遭到了迁移者们的大肆捕杀，已经被恐惧还有迁移的困苦折磨得丧失了道德观念的迁移者们好像是野兽一样抢夺着游牧族们的食物和牲畜，甚至为了抢夺房屋和帐篷爆发了数千起暴力事件。
甚至就连联邦和曲炼荒漠齐名，联邦两大贫民区之一的青城贫民区都已经被逃难者们挤破，内里贱命们如同垃圾一样的食物被它们争抢，那些肮脏而狭窄的土屋似乎都已经是人人争相恐后争夺地天堂。
迁移者们引发的问题终于引起了联邦军队的怒火，本来应该用来对准怪兽们的枪管在西部纷纷对准了迁移的难民们，以暴制暴的方式来维持着内部的和平。
一个人朝西部逃亡，就会引发可能数百人也随之逃向西部的念头，虽然事实上要是战争彻底打响，无论是在东部西部都是一样的灭亡，可是人类趋避祸患的心理总是会觉得物理空间上的距离就能带来安全，所以这样的西部迁移或者说大逃亡再不制止，局面会越变越糟，本来还维持着和平的联邦西边，也将乱成一锅粥，联邦政府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贺成节下令在西部各城池拉起封锁线，所有城门都将关闭，禁止人们再来制造混乱，同时警告所有人不允许在擅自进行这样的逃亡，否则将用暴力手段镇压。而西部区域的省督和城督等高官们也不可能允许自己的资源被来自东边的逃亡者们抢夺，所以也无需联邦政府方面的命令，纷纷增加了护城军的兵力和火力放在禁止外来人的闯入上。
至于川泗行省几百年前挖建，至今仍然存在，现在被许多人称之为“地下天堂”的地下世界，则也在经历联邦政府以暴力手段的驱逐，虽然有足足两个重装兵团的兵力恫吓，可仍然有许多已经挤入其中的人不愿意放弃自己拼了命或者倾家荡产才拿来的名额，以致于这里也发生了流血事件，在一百三十二个人——其中还有一些本来是东部世界里逃难过来的高等民或者政府贵族死去之后，地下世界终于被清除干净。
联邦调查处处决了川泗行省的省督，因为联邦调查处很轻易地就查出了他依靠着这个地下世界大发国难财，并且是他派人四处散布消息，才引发了这么多人不顾一切地逃到这里，只为一个地下世界入住的资格。
武力拿到了地下世界的所有权，联邦政府各部门开始对地下世界进行改造，要将这里打造成人类的另一张底牌，虽然这里的危险程度仍然很高，但是终究也是一个希望。按照贺成节的意思，联邦户司配合着各部门开始暗中拟定清单，确定最终入住其中的人选。
军队已经戒严了地下世界里里外外，然而仍然有很多人徘徊在附近不愿意离开，或是状若疯狂地等待，或是痛苦流涕地抱着襁褓婴儿乞求冷酷的军人给自己一个入住地下的资格。
北境已经覆灭的消息不胫而走，引爆了联邦，恐惧引发的各种各样的疯狂举动，以更癫狂的姿态上演。
许多人开始自暴自弃，也自我放弃了道德和尊严，开始疯狂地实行暴行。有被心爱的女孩拒绝过无数次的男性状若疯狂地闯入了女孩家中，杀死了其在末日里已经因恐惧消瘦了十多斤的父母，再强..暴了女孩儿，最后自杀在了屋中。
有对比自己混得出色的朋友嫉恨在心多年，如今终于借着末日死亡的压迫下，拿着斧头将对方脑袋砍下来的落魄女人。
还有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终究要死亡，于是放纵恶念，在城市街头驾车横冲直撞，撞死了数十人的混球。
联邦政府的武力的镇压上演到了极致，警方还有军队开始不休不眠地驻扎在街道，然而类似的事情，还是再层出不穷的上演，上演在分割线东西边的里里外外。
而关于寒续的抓捕，也正式进入了第三阶段，足足十万兵马在联邦太行分割线境内开始对寒续进行围剿搜索，而另外还有足足数十万自发组织起来的民间搜索团，加入了这场比起此前要正式也要森严无数倍的抓捕行动，甚至都还有许多人借着寻找寒续的名号，闯入了许多人家的私宅，抢夺财物，强暴女性……
联邦的犯罪率，已经上涨到了骇人的数字……
人类世界，一团乱麻。
即便兽皇已经停战，即便现在无论是太行分隔线以内还是以外都没有一头怪兽在作乱，都没有一个人死在怪兽的嘴里，可是却仿佛又洪荒巨兽在肆虐人间一样，人类世界已经濒临崩溃，大量的公民以各种形式，死在同胞的手里。
世界很乱，庆幸的是，火种计划还有荆轲计划，就趁着这片乱世，发展得极为顺利。
地龙部队已经成功地从地下穿越了极寒的山脉，离开了人类联盟生存圈，朝着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断去了信息快三百年，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西边土地而去，按照军方还有怪兽学家以及大量武者们共同敲定的计划，等到地龙们离开人类生存圈边境四千公里，就可以离开地下，在地面以更快的速度行驶。
“要是可以选择，其实我也很想坐着地龙离开。”魏忠贤背负着双手，站在临时政府大楼的天台，看着西边的夕阳。
贺成节看着他像女性一样秀气的脸，道：“那你为什么不走？”
魏忠贤笑了笑，眯眼看着夕阳道：“火种是要燃烧，但现在的人类世界，才是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