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怎么了，不回教室？”
  廖莉莎传来的话拉回她的思绪，单烟岚抬眼笑了笑，“现在回。”
  她喝了一口手里的奶茶，淡淡的乳香混着浓郁的红茶，让她有点反胃。
  比起奶茶，她更喜欢纯奶或者纯茶。
  张祁雅和看柳轻轻走在前面不知在说些什么，廖莉莎本来打算和她们一起回去，接了一个电话后就离开了，所以单烟岚和李欣晚便走在后面。
  她微微敛下眼，余光看了一下李欣晚。
  她的脸颊红润，嘴唇涂上了薄薄的唇膏，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眼下她欣然地喝着奶茶，慢悠悠地咀嚼珍珠。
  不知是不是单烟岚的错觉，她觉得李欣晚似乎有哪里变了。
  样貌变得好看了不说，好像更自信了一些。
  这是好事。
  单烟岚收回视线，到了自己的楼层后和她们道别。
  熬到了放学，陆陆续续很多学生离开校园后，她才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
  既然答应了钟越去医院看他，那她也只能去。
  叫了的士到医院，好巧不巧的是，地址是爸爸所在的医院，正好她还装着昨晚做好的饼干，可以给爸爸拿过去。
  走到护士站前台，她敲了敲桌子，笑意盈盈地看着打瞌睡的护士姐姐，“小纤姐，怎么上班摸鱼呀？”
  小纤看到单烟岚的身影有些意外，擦了擦口水，“你怎么来这么早啊，院长刚刚去开会了。”
  “我一个同学住院了，我来看看他。”
  “同学？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我帮你查查看？”小纤立马翻开册子。
  单烟岚止住她快速翻动的手，“不用啦，我知道房间号。”
  “好吧，那你快去。”
  她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本该要给爸爸的饼干，拿出一块递到小纤的嘴边，“啊，张嘴。”
  “诶，这……”小纤欣喜若狂，忙张大嘴吃下去，感叹道：“好好吃！”
  单烟岚微微一笑，“喜欢就好，那我走了。”
  道别小纤，她才找病房号。
  依照单烟岚对富二代的了解，普通病房应该是供不起那些大佛，所以她直接去VIP病房找，果不其然，很快就找到了房间。
  正要打开门，她握着门把的手微微一顿。
  “怎么不去陪你的李欣晚？”语气充满调侃的意味，猜也不用猜就知道是钟越。
  这么听起来，宋足也在？
  没过多久，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嘴不要就捐了。”
  “我的意思你还不懂？烟岚说放学后要来看我，你在这我们还怎么独处。”
  明明就是他装可怜想她去。
  单烟岚迟迟没有推开门，她倾身靠近门口的窗户上，不动声色地往里面看。
  一抹高大的背影站在病床前，钟越倒是没有说谎，右脚确实是被吊起来的，看起来有那么点严重的意思，今天两个人都没有来学校，宋足穿的是便服，随意的衬衣休闲裤，看起来更慵懒了一些。
  他没反应，反倒是钟越哀叹道：“你也看得出来她根本不在意我的脸和钱，逼急了会咬人呢。”
  宋足看起来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正当单烟岚以为会换个话题的时候，谁知他忽然转过身，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就这么看向门口，声音不大不小，“到了就进来。”
  她微愣，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宋足是不是在说她。
  “谁？”钟越有些疑惑问。
  宋足盯着门口，没回答他的问题，噙着笑道：“怎么，还要我请你？”
  看来就是在说她。
  单烟岚有点尴尬，站在门口偷听的举动根本不是她的本意，只是见他们两个人都在，有点不太愿意进去，但宋足都已经发现她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开门。
  她拎着买好的水果走进去，挂起笑看向床前的钟越，“你还好吗？”
  钟越似乎惊讶她会站在门口，却什么也没问，笑着接过水果篮，有些委屈道：“不好，腿好疼。”
  宋足在一旁嗤笑出声。
  近距离看她才感受到钟越的腿裹得有多严实，她皱了皱眉，问：“怎么摔的？”
  “骑车，转弯的时候没控制好。”他老老实实回答，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身上，“你一放学就来了吗？”
  她嗯了一声，“李五其他们不知道你住院，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钟越耸耸肩，无奈道：“他们太吵了，而且也不是真心希望我恢复，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告诉他们的必要呢？”
  单烟岚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们在学校里经常聚在一起，就连放假和周末也会约在一起，关系不至于像钟越说的那么差吧？
  不过她也没多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你一会还有事吗，我们一起吃饭？”钟越拉了拉她的衣袖，有些期待地问。
  她摇了摇头，“我要回家了。”
  他有些失落，“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和我吃一顿饭也不愿意？”
  单烟岚顿了顿，她根本没这个意思。
  面前的钟越敛去了随心所欲的倨傲性子，这样子的他看起来有点像个被人抛弃的小狗，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人本性不是如此的话，她恐怕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信了。
  “不是，我等会还有点事，没办法在医院待这么久。”她好声好气地解释，“等你回学校，我们中午再一起吃饭吧。”
  钟越知道她这个人勉强不来，只好答应，趁此机会还提要求，“那你明天可以再来看我吗？”
  单烟岚不好意思拒绝，笑了笑，点头答应。
  在要走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忘记了还在房间里的宋足，她稍稍抬头看了他一眼，本打算和他打声招呼就离开，没想到他突然站直身子，懒懒地撂下一句，“我也走了。”
  “诶，阿足，你才刚——”
  宋足充耳不闻，走到单烟岚身侧，微微倾下身在她耳边低语：“不去见你爸？”
  话音刚落，她浑身一颤。
  眼底带着惊讶看向他，而宋足似乎是被这个表情所取悦，拉起她的手径直离开。
  “你怎么知道……”
  出了病房他就松手，缓缓插进口袋，脚步不停往外走，“璞玉阁常客。”
  解释的很简短，她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小跑跟上他，问：“原来你知道这件事啊，那你之前送我的礼物也是因为这个吗？”
  宋足惜字如金，应付般嗯了一声。
  这让单烟岚有些意外，难得用认真的眼光去观察身边的男生，性格是恶劣了一点，但对待同学倒是意外的细心。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她温柔一笑，语气里也不免带上了一丝高兴。
  谁知他突然顿住脚步，眼神落在一处没移开，压低嗓音道：“过来。”
  单烟岚一愣，“什么？”
  他却没回答，大手拉住她的手往怀里带，在她没有意识到情况的时候搂住她的腰，轻轻一用力，她整个人禁锢在他的怀里。
  “宋——”
  “别出声。”他声音很低沉，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她头顶，“有人在找我，不能被他发现。”
  许是他语气难得正色起来，让单烟岚不自觉有点紧张，“谁在找你？”
  “我爸。”
  他搂着她的腰往楼梯间走，由于她一直低着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被他带着往前走。
  “你为什么要躲你爸？”她有些疑惑。
  门砰地一声关上，楼梯间的灯不知是不是坏了，他们站在这里良久也没有开，门阻隔了外面的喧闹，突然的寂静让单烟岚有些不习惯。
  “你……”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话还未说出口，骤然身子被猛地抵在墙上，她微微瞪大了眼，有些惊慌地忍不住抬起手，却被他抓住，力气大得她根本挣脱不开。
  “宋足！”她音量拔高。
  男生整个身子靠在她身上，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紧贴着的脸颊让她感受到了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她才意识到男女差距的巨大，他很重，快要把她压扁了。
  “小点声。”他微微侧过头，气息直接喷洒到她的脖颈，让她不由得一颤，“抱歉，我怕黑，让我靠一会。”
  他这么一说，单烟岚僵直着身子没敢动。
  耳边传来宋足逐渐平稳的吐息，她的心跳逐渐加快，额角都出了一丝薄汗，在心里祈祷能快点出去。
  一道轻笑声响起，他稍稍抬起头，“你是害羞还是紧张？”
  “……都不是。”
  他笑出声，似乎又离她近了些，“嘴真硬。”
  “你应该适应了吧，可以先起来吗？”她问。
  “不行，头晕。”
  他回答得很快，让单烟岚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
  她叹了口气，头靠在墙上。
  本以为就要这么待着了，谁知宋足突然抬起头，窗外微弱的光透进来打在她脸上，五官的轮廓若隐若现，由于是背着光，她看不清此刻宋足的脸。
  她抬眼望去，看见他的眼睛时呼吸一滞。
  眼底有一丝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她看不透是什么意思，就这么直愣愣地与他对视。
  这么被一个男生盯着看，单烟岚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在这种场合，她脸上冒了一些火气。
  这个环境就很容易出事，更何况还没有灯，一男一女青春期的高中生，即使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但尝禁果的事例多了去了。
  单烟岚可不愿做其一。
  “我们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出去吗？”她率先打破寂静。
  宋足慢悠悠站直起身子，走向门口，“走吧。”
  刚刚那一瞬间怪异的氛围谁都没有再提起，单烟岚是根本不不愿意让气氛再尴尬一次，而宋足好像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也是，身边的女孩子多了，不是谁都能被他注意的。
  单烟岚看了一眼时间，天色有点晚，她怕妈妈会着急，便和宋足告别，小跑去爸爸的办公室。
  “啊，这不是烟岚吗，来找院长呢？”李医生正好路过，边翻看着病例边说，“院长还没开完会呢，一时半会恐怕也开不完，你不如先回家吧。”
  他看起来也很忙，见情况如此，单烟岚也只能妥协回家。
  “叔叔，我做了饼干，辛苦了。”她从书包里拿出本该给爸爸的饼干，心想下次有机会再做就好了，给了李医生后，挥手告别。
  走到医院门口，正打算拿出手机叫车，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自己面前，她看了一眼，并没有多想，但后座的车窗摇下来，露出宋足噙着笑的脸。
  “送你回去。”
  单烟岚有些讶异，她早以为他已经走了，不禁疑惑他是不是专门在等她。
  他似乎能看出她内心的声音，“你爸还没结束吧。”
  她皱起眉道：“你怎么知道？”
  “紧张什么？”他嗤笑，“我也算认识你爸，知道点事不是很正常？”
  “那你为什么刚刚不告诉我？”
  宋足直接把门打开，看起来耐心耗尽，“我说了你就信？”
  他头抬了抬，示意她别浪费时间，“上车。”
  单烟岚看了他一眼，最终上了车。
  车重新启动，缓缓开在马路上。
  车内的气氛很寂静，宋足不是会主动开口找话题的人，此刻正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闭上眼睛的他看起来少了一丝随然，睫毛浓密，垂在眼睛下方，印出乌黑的影子。
  “有事？”
  单烟岚没想到他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她在看他。
  “没有。”
  他睁开眼，半敛着看过来，他勾唇笑了笑，莫名问了一句：“你觉得山青高中如何？”
  她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却还是柔声回答：“挺好的。”
  “看来你们目前相处的还不错。”
  他留下一句不知为何意的话就继续闭着眼睛了。
  单烟岚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他倒是没有解释，而是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句：“你觉得人性本善还是恶？”
  话锋转得很奇怪，这让她更不明白他的用意，有些疑惑，“一句话无法概括所有人类。”
  他哼笑一声。
  奇怪总归奇怪，她还是有点好奇他是什么意思，不免多问一句：“你是想说什么吗？”
  “你觉得呢？”
  她一直都知道宋足的压迫感很强，这么被他直直的看着，单烟岚微眯起眼，“你是想说廖莉莎他们吗，因为李欣晚，还是因为田嘉？”
  宋足没否认也没承认，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们是高中生，上面有父母长辈和学校压着，即使是成年人，也有法律制裁。”这是她的真心话。
  车不知不觉停下，她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到了家门口。
  她正打算和他道谢便下车，猝不及防间被他掰过头，温热的指尖捏着她的下巴，她不得不抬头看有些莫名其妙的宋足，眼底流露出一丝惊讶。
  “你很天真。”
  他嗓音很低，带着有些性感的磁性。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他笑了笑，指尖一用力，几乎快要在她下巴处留下红痕，“既然如此，就用你的眼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