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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鸾 第78节

  他只是指了许多太医名手去为谢谨逸诊治,至于到底治不治得好,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而已经身为谢琮侧妃的惜娘一听到长子出事的消息,也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一个死胎,谢琮又疑心是王妃许氏故意告诉惜娘此事,虽不能对许氏做什么,但言语间却颇多冷淡质疑,就连惜娘自己也责怪当日是许氏没有看护好谢谨逸,成日在谢琮哭泣,更说要带了几个孩子一起去死。
  外面的事先不说,光是荣王府内里的事就乱作一团,谢琮自己不仅没有要管束的意思还掺和在其中,许氏不堪其扰,便入宫向温贵妃寻求帮助,但温贵妃因这几日的事情心力交瘁竟也对许氏颇多怨言,许氏再欲求见李皇后,李皇后当然更是紧闭揽月宫的大门,只说是旧疾复发。
  听着荣王府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事,姜宝鸾听了一边感叹一边心惊,固然是谢琮自己不成器,自己先乱了针脚才使得府中一团乱麻,但究其根本也是府中姬妾众多,素日便积下来的祸患。
  来日宣王府又会比荣王府好多少呢?姜宝鸾不敢肯定。
  她也根本不信谢珩说的不娶正妃,这些话听听就够了,哪怕谢珩去佛前发誓她都不信,空口白牙的难道日后她还拿着这话去质问吗?
  等又过了半月有余,谢道昇派出去的太医终于入宫复命,谢谨逸的腿这辈子是不会再好了,等日后慢慢调理或许能脱离拐杖。
  此事中并未有任何人受到牵连,谢道昇到底觉得对谢琮过意不去,便赐下许多珍宝,更另赐了谢谨逸爵位,许氏尚未有嫡子,世子之位自然是日后是嫡子的,但这也已是莫大的恩赐,从未听闻过的。
  惜娘也不再和谢琮闹了。
  谢琮这边终于腾出了手,矛头便直指谢珩。他早就知道是谢珩动的手,又恨谢珩阻拦谢道昇处置那些宫人仆从,一口气无论如何都没有出够,谢谨逸残疾已是定局,正好就借此机会发难。
  于是谢琮便仗着谢道昇对他的宠爱,以及此次事件的亏欠,向谢道昇呈上了伪证。
  那是一枚极粗极长的铁钉,谢琮告诉谢道昇这是在马掌上面发现的。这样的事也是司空见惯,谢道昇倒并不惊讶,只问谢琮何时发现,可有人证。
  不多时人证被带上来,问了几句之后便道是谢珩指使。
  那日谢珩被谢道昇叫进宫,姜宝鸾心里已经猜到了会是什么事,却也没有多去过问几句,只让谢谨成送了他一段路。
  她没有其他能做的,等他回来便是。
  谢珩入宫之后得知此事,自是矢口否认的,谢琮却道:“你就是知道那日谨逸会出事,所以才看着你的儿子不让他过来,这不单是谨逸,比骑术的还有其他弟弟,也有可能会伤到了他们,你竟然连自己的手足都能置之不理。”
  谢珩不慌不忙,只照实禀明:“谨成被娘娘养得娇气,一直不会骑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且三四岁大的孩子并不适合与那些年长的孩子同场比试,是阿弟执意要让谨逸上场,这并非我能阻止的。”
  “谨逸的骑术很好,我时常带他去试炼一直都没有出过事,”谢琮把那根铁钉拿过来到谢珩面前,“你自己看看这根铁钉,眼熟吗?人证物证俱在,父皇也在这里,你再狡辩也没有用!”
  谢珩只拿眼风扫了一眼那根铁钉,脸上神情纹丝未动,问他:“你确定?”
  谢琮自小就比不过谢珩这个兄长,无论是智谋高低还是城府深浅都差他许多,见状自然也心里直发憷,但既已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确定。”
  谢珩没有理会谢琮,对谢道昇道:“陛下明鉴,谨逸是何时坠马的,当日所有人都亲眼目睹。按照这根铁钉的粗细长度,只要人一骑到马上,稍稍跑几步便会刺穿整个马蹄,为何还能等跑到中段时才将谨逸甩下马?况且那时大家也都看见了,谨逸的马并没有因疼痛而惊吓过度的样子,谨逸只是不慎从马上跌落从而被其他马踩到了腿。”
  谢琮脸色一白,额头上霎时冒出汗珠,他看了看自己找来的人证,心里更道不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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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谢琮以为的人证物证, 可能都只是故意给他设下的圈套。
  果然那个人证见状立刻伏到地上,只说是被谢琮以亲人性命相要挟。这是实话,且一细查便知。
  谢道昇一脚踹在谢琮的肩膀上,到底没舍得照着脸踹过去。
  谢珩反而没有说话, 只垂下头不语。
  然而谢琮本就咽不下谢谨逸受伤的那口气, 如今又被谢珩反将一军, 知道今日这一局左右都要再扳回来一些, 否则自己就是输得彻底。
  他心一横, 也没有精力再思考多余的事,便对谢道昇说:“父皇,虽证据是儿臣伪造的,但事实却是千真万确的, 除了他会对谨逸动手,其他人与我无冤无仇,更没有动手的理由啊!”
  谢珩眼底寒光一凛,只暗笑谢琮果然是个蠢货, 一脚踩进了他布置好的陷阱中却不知难而退, 接下来等待谢琮的只能是继续出错。
  “哦?”谢道昇闻言也来了兴致,看了谢琮一眼, “你倒说说你哥哥有什么理由对一个孩子下手。”
  话语间却像是寻常人家父子一般, 谢道昇少有用这样的语气和谢珩说话的时候, 但谢珩却时常能见到他对着谢琮这样说话。
  谢琮自然愈发失了戒心, 只想对父亲诉说冤屈。
  “父皇大概还不知道,谨成前段时日中了毒, 哥哥一直瞒着没有报到宫里来, 想必是怀疑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动的手, 于是便故意隐去此事, 好将自己害谨逸报仇的动机掩去!”
  谢道昇“嗯”了一声,转头对谢琮道:“还是你消息灵通,朕都不知道,你却知道了。”
  谢琮额头上热汗冷汗直流,张了张嘴,这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既然都瞒着,他是怎么知道谢谨成中毒的?究竟就是他所为,还是他一直暗中监视着宣王府的一举一动?
  他心里恨得恨不得杀了谢珩,一步又一步地给他铺着陷阱,也是谢谨成那小子命大,否则真的死了也解他心头之恨了。
  “此事到此为止,都不许再提了。”谢道昇负手踱了几步,回到座上看着下面立着的两个儿子。
  谢琮捏了一把汗,看来谢道昇到底还是偏着他的。
  “珩儿,朕相信此事与你无关,是琮儿莽撞了。”谢道昇道,“只是你们两个是至亲兄弟,你一向懂事,做兄长的要多包容一些,有时也要多提点提点下面的弟弟们,这才方是一个好兄长,朕也能放心。你弟弟他不懂事,你既知道那么小的孩子不宜骑马,谨成也没有学,见了谨逸上去就该劝着,你是做哥哥的,琮儿自然听你的。”
  谢珩俯身一礼,只道:“是。”
  谢道昇长叹一声:“为时已晚,谨逸的腿废了。”
  然后便让谢琮下去了。
  谢珩依旧留着。
  谢道昇揉了揉额角,问他:“怎么谨成出了事也没往宫里报呢?”
  “怕陛下和娘娘担心,其实当晚解了毒就没事了。”谢珩回道。
  谢道昇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谨成这孩子身上也流着姜氏的血,珩儿,父皇这么说你不会不懂吧?好好待他和他的母亲,再多的却不能够了,你要知道分寸。你说你的命数不能娶妻,父皇也不强求,不娶也罢,但你却不能只有和姜氏所生的孩子。”
  谢珩心下一哂,面上只做恭敬谨慎之态,实则谢道昇的话却丝毫未放在心里。
  他想和谁有孩子是他的事,谢道昇也管不着。
  当初允许姜宝鸾生下谢谨成已是坏了规矩,何妨再继续坏下去。
  他是宣王谢谨成就是宣王世子,他做了皇帝谢谨成就是太子。
  没人规定不能如此。
  谢道昇以为他听进去了,倒是叹了叹,又说:“还有你弟弟,他还是小孩子脾气,你就原谅了他,朕不希望看见你们兄弟之间再起事端。”
  “是。”
  “倒是可惜了谨逸,他实在是个好孩子,罢了。”
  谢珩没有再说话。
  *
  谢珩出宫回府的时候已经很晚,姜宝鸾和谢谨成早就已经睡下,他一时没地方可去,又不想直接睡了,便独自拿了酒喝。
  喝了半晌,再看一地银霜,便更觉寂寂。
  他饮酒一向很少醉了,今日才喝了一点却已是微醺,醉意一阵一阵涌上来。
  谢珩起身离开自己这里。
  等他再回过神,不知不觉竟已走到了姜宝鸾那边。
  仿佛已经很晚,也不知是几更天了,姜宝鸾房里只亮着暗暗一盏灯,透着银红的窗纱摇摇曳曳的。
  房中却仍有声音传来,悉悉索索的,是小儿在喃喃。
  一听就知道是谢谨成还没有睡。
  谢珩在外面立了一会儿,本想略醒醒酒就回去,然而夜风寒凉,丝丝缕缕吹在脸上,反而使得酒气上涌,头昏脑涨。
  他也不知心下如何作想,抬腿便往里面走去。
  上夜的婢子和仆妇见他进了,连忙便要行礼,谢珩只手一挥,她们也懂了几分,皆是轻悄悄下去了,连关门都没弄出响动。
  谢珩去了窗边软塌上坐下,捏了捏额角,又往内室看了一眼,重重帘幕遮挡着,一点都看不分明。
  里间谢谨成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但也能听出他并不甘心就此睡去,仍是隔一阵便强打起精神来说几句,非要姜宝鸾应答他。
  到后来终于没了声音,谢珩不知为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姜宝鸾正面朝里睡着,她其实一早就听见有人进来了,只是外面的人不出声,她便也装作不知道,眼下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头枕着手想了一会儿,又拍了两下谢谨成,见谢谨成真是睡得熟了,这才悄悄起身来。
  她坐在床沿上也并没有出去,一只脚趿着一只软缎绿底绣鞋,一只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静静地垂着头,像是在想事情,又像是已经睡过去了。
  忽然,脚上那只绣鞋终于被她自己踢了下来,“啪嗒”一声响,落在了紫檀木的脚踏上,声音是极细微的,连身边睡着的谢谨成都不会惊动到,但周遭却又实在太过于寂静,若是用心听着,即便是这么一声动静,也能叫外头的人听去。
  姜宝鸾想了想,正要站起来,却见谢珩已经入内了。
  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酒气,往常姜宝鸾从未见他喝得这般多过,再去细看,他的眼睛也已经通红了。
  她心里一颤,脚趾往里蜷缩了一下,问道:“有什么事吗?”
  谢珩按了按额角,声音很是沙哑:“没事就不能来了吗?”
  外头的人早就注意着里面的动静,见他们开始说话,便连忙入内来把谢谨成抱走。
  姜宝鸾伸了一下手,然后垂下去,也没再拦着。
  “茶水在那边案几上放着,”姜宝鸾说着便往一处指了指,又说,“你喝多了,喝了茶水若还醒不了神就让他们去做醒酒汤喝。”
  谢珩对她的话仿佛是充耳未闻,径直朝她走来。
  一室之内的路本来就不长,说话间谢珩已经到了姜宝鸾面前。
  姜宝鸾仍是坐在床沿上,两只白生生的脚嫩藕似的赤着,一晃一晃的,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人。
  许是因为实在是太晚了,姜宝鸾的脸上略带了些睡梦中懵懂,却叫谢珩怎么都看不懂她心里所想。
  白日里出门时,她明明是让谢谨成来送他的,可他回来之后——即便已经很晚,可到人都来了她面前,她也一句问的话都没有吗?
  或许他在谢琮那里落了下风,有哪个做妻子的就算不担心夫君的安危,也要担心一府上下的前程。
  她是太过于相信他的能力,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酒气愈发冲得谢珩头脑发晕。
  姜宝鸾一双杏眸正定定地看着他,里面像化了春水一般的,又像是寒星透过薄雾照射过来,不留一丝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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