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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审(难忘的姑娘)

  折腾了这么好一大会儿,临近正午,不一会儿一群乡亲已经聚集到了衙门前。
  她放下鼓槌,向各位说道:“诸位乡亲,在下蜀中唐门唐君霓,到阆城约莫三年光景,现阆中镖局三把头。去年冬天跑镖时路遇飞蝇派恶霸庄老五,知晓他已经被官府通缉已久,本人虽是女子,但是也有些护身的拳脚功夫”
  她顿了下,回头看了眼之前看不起她的何凡:“行走江湖,路见不平那也是侠义之举。”
  “但是”她话锋一转:“今日我来官府告知领赏时,竟被告知有另一人冒名顶替,自称是他杀的庄老五。于是今日叨扰各位父老乡亲,共同裁决判定。”
  听罢,人群中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二人交换了眼神之后,那个军士顺势就坐到了三尺法桌之后,惊堂木一拍:“升堂。”
  一阵威武声,只见端坐中央的他继续开口:“在下武宁军前锋阵副将秦蔚澜,近日到蜀中阆城处理军机要务,碰巧今日碰上了此番争端,恰逢县令外出,便由我暂任县令一职,裁决此案。”
  这个秦蔚澜,唐君霓是听过他的名字的:武宁军的副将领,江湖传他骁勇善战,功夫过人;更一表人才,眉目姣好,气度不凡。
  光凭后面两点,自然就撩动不少妙龄怀春少女的心。不过据说他自小便在军营中长大,又隶属于前锋军阵,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关内才是。此人也只是江湖闻名而已,千里跋涉到阆城来,这是为何?
  不管怎样,今日一看倒是也开了眼了······骁勇善战与否,她不知道。不过这外表看起来,倒是的确如此。就是这周身的气质太严肃了,想来军人都是如此吧。
  秦蔚澜发现了唐君霓玩味打量的眼神,迎着她的目光,依旧是一副冷然的模样。至于文弱的书生,一系墨色衣袍,手持折扇,气质不凡,看样子应该就是个军师了,他也看着君霓,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久仰秦副将大名。”这何凡听闻秦蔚澜来历,连忙跪了下来还拜了一拜。唐君霓也有些不好意思,该跪不是,不该跪也不是,只得给高堂上的二位抱拳示意。
  只见这何凡又继续说道:“小人虽说与那庄老五同门,但是行走江湖二十载也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儿,还请大人明判,莫要先入为主的好。”
  “这你倒是放心,我秦蔚澜一向对理不对人。”说着又示意何凡继续。
  “大约也是去年隆冬的时候,我返乡至辽城,已至夜深,投宿至郊野的客栈。正巧碰上这同门败类庄老五当众欺凌跑堂,于是便溜至后厨,给庄老五的酒菜下了药,后趁庄老毒寨发,乱作一团时顺走了他的包袱。”
  唐君霓眉头皱了起来,这何凡说的,竟与当日毒杀庄老五的场景几乎一致,莫非当时这庄老五也在场?竟也算准了她会出手,于是生出这样一计,冒名顶替领走赏金。
  何凡又继续说道:“今日早些时候,呈给大哥的领赏证物,便是这庄老五当时带的随身包袱”说完,衙卫将何凡的证物送到了秦蔚澜面前,唐君霓只看了一眼,心中惊愕不已。
  这个包袱,分明就是自己当时毒杀完庄老五之后顺走的呀!
  绝对不会有错!包袱挺沉,自己当时还要押镖,没法携带太多东西,只从包袱里搜出一只发簪,便沿路丢掉了。
  唐君霓确信,这个何凡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秦蔚澜打开包袱瞧了一瞧,目光望向唐君霓。衙卫又呈上了唐君霓的证物,那只手镯。
  他拿起镯子细细打量了一下,开口问唐君霓:“你怎么现在倒是一语不发了?轮到你来说说,你是如何杀的庄老五,这手镯,究竟又是来自何处?”
  “回秦副将,民女的杀人方法,与何凡一模一样。准确的说,这位徐凡目睹了我的毒杀过程,捡漏了我遗弃的包袱。”
  唐君霓这番话一出,众人哗然,就连高堂上的二位也是惊讶不已。那位文弱军师模样的书生收敛了折扇道:“那这个包袱,与这手镯都皆是庄老五之物了?”
  “正是。”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气。
  唐君霓解释道:“我知道,听起来是不可思议。但是也正如我先前所说,本人常年行镖,除了车马货物之外,实在也不便携带太多包袱,于是便从这包袱中搜罗出这一只手镯,便将包袱随手丢弃掉了。”
  她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模样老实巴交何凡,补了一句:“若是我能料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出,当日再多行李,也要把这包袱随身带好。”
  围观的民众议论声是愈来愈大,唐君霓内心开始有些慌。倒不是因为心虚,只是觉得当下事情至此,想必已经不会就这么容易收场了。
  高堂上,秦蔚澜同那书生不知道耳语说了什么,书生听后点头。
  秦蔚澜惊堂木一敲:“肃静!就目前来说,唐君霓与何凡都出示了物证,都称物证为庄老五之物,但是这庄老五之物,就数量上来看,何凡占多数。你们二人还有什么物什,或者是人证,能当场证明吗?”
  “我倒是有个提议。”
  台上一直沉默不语的书生开口,缓步走到堂下二人中间朗声道:“不如,就在此处,你们二人重新演绎当时毒杀庄老五的场景,由在座的诸位乡亲判定是否合情合理,并且与尸检状况符合,大家说如何?”
  “这个主意好!”
  “好主意!”
  “哎对对对,再杀一次不就都明白了吗!”
  何凡眼前一亮,不等别人喊他,自己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谢过秦副将”,说罢招呼了身边的衙卫兵,让他们扛了几套桌椅板凳出来。
  “再找位乡亲当一会儿\'庄老五\'就行。”他又冲唐君霓嘿嘿一笑:“不如请这位姑娘先行演示好了,以免又说我何某欺负人。”
  秦蔚澜此时从县令椅上站起,走了下来,坐到了其中一张板凳上。“诸位乡亲也不是习武之人,若是发生意外怎么办,这‘庄老五’就由我扮演罢。”
  唐君霓瞧着他,心道:这人不愧是武宁军,身材高大竟然不输庄老五,走路带风,但是又比庄老五挺拔得多,一看便是军营中锻炼出来的干练。
  众人退让到一旁,唐君霓活络活络了身体,把右手的衣袖一拉,手腕上方竟出现了一个小型的机关暗器,像是改良过的机关弩具。
  围观的大伙儿发出惊叹声,唐君霓颇为自豪地解释道:
  “此暗器系我去年研制的‘隐鸠’,可以藏匿于袖中,小巧便捷,除了能发射一寸的毒针之外,还可由银丝远程操控使用,像这样。”
  说罢,唐君霓稍作运内力,纵身跃起,不需要借力,犹如一只蜻蜓般落在了房梁之上,加上唐君霓身形轻盈矫健,没有发出引人注目的动静,几乎是不会被注意到的。
  在场的看客发出低低的赞叹:“不愧是鼎鼎大名的蜀中唐门,机关暗器精巧绝妙,唐门弟子的轻功竟犹如舞蹈般轻巧优美,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佩服佩服。”更有甚者居然还鼓起了掌,吹起了口哨。
  那是自然。
  唐君霓心中有些自豪的窃喜。虽然唐门人才济济,不过自己的轻功在门内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当然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练的三脚猫功夫。
  她将小臂上的隐鸠取下,固定在了房梁上,又轻巧地落地,向众人展示了她手中那根细若发丝的银丝。
  接着,她坐在了距离“庄老五”稍远一些的一张桌子,佯装喝茶,手指轻轻拉动了银丝,“庄老五”惊呼了一声。
  众人看向“庄老五”,只见他从后脖颈处取下一根不过一寸的细小银针。唐君霓说道“请放心,此针并未淬毒,只是为了演示而已,还请见谅。”
  唐君霓从袖中掏出一小包粉末,放到桌上。拿药散发出一阵明显的诱人香气。
  她继续解释道:“银针只要接触到皮肤,便会渗入,带人中毒倒地后悔自行脱落,只留细小孔眼于肌肤上,桌上这包药粉,便就是这‘乌黛’。中毒者身亡后躯体会散发空气里迷人花香之味,这也是该毒最大的特征。”
  “倒是绝妙。”
  秦蔚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揉了揉后脖颈处,除了针刺的一瞬间有感觉,倒是没有更明显的触感,身体也无异常反应,刚才的银针应该便是无毒的。他对在一旁的何凡道:“到你了。”
  “啊······是!”
  何凡不知道为啥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额头上溢出了汗。
  唐君霓这些都看在眼底。哼,臭骗子,这下看你如何收场。
  何凡从衣襟中掏出一小包药粉,说道:“此毒产自西域,名为噬魂香。这毒平时尝起来无色无味,但是遇水即溶,化成剧毒,只要喝下它,即刻毒发身亡。”
  “哦?那你又是在何时,以何种方法下的药呢?”秦蔚澜眉头一扬,反问何凡。
  “自然······自然是在酒肆跑堂在后厨给庄老五准备酒之时啦!”
  秦蔚澜招呼了衙卫,拿上来一只公鸡,将兑了噬魂香的茶水放到了公鸡的面前,公鸡扑腾了翅膀,咯咯叫了两声,低头啄起茶杯中的水,没一会儿便躺倒在地上,躯体僵硬。
  但是正如唐君霓料想到的一般,并没有明显的香味气息传出。
  “大人!的确是如唐姑娘所说,这具公鸡的尸体上没有奇异香味!”今天领赏时的衙卫跪在了秦蔚澜跟前。
  事已至此,孰真孰假也真相大白。秦蔚澜一拍惊堂木:“大胆何凡,冒名顶替该当何罪?来人,捉拿此人等候发落!”
  只见这何凡嘿嘿笑了两声,从袖中掏出一枚弹丸用力往地上一掷,瞬间整个堂内迷烟四起!
  “不好!”
  “咳咳咳咳······”
  唐君霓连忙运功闭气,但是因为多少也吸入了好些迷烟,身体瘫软无力,一下子自然不能使出功夫的。
  待烟雾散去之时,哪里还瞧得见何凡的身影,再去追他自然也是无用。书生从地上捡起了一张人皮面具,确认了这是“何凡”。秦蔚澜与他相视一眼,宣布此案已结,便匆匆退堂。
  傍晚唐君霓回到了镖局,莫奎见到她,兴冲冲地从内屋跑出来:“怎么去了这么久呀!赏金呢?赏金呢?”
  唐君霓弹了下莫奎的额头:“又不是给你的,你激动什么?赏金当然是给宋家母女了呀。”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乌玛走出来问道。
  唐君霓敛了嬉笑神色,低声与乌玛把今天所发生之事说了个大概:“我去领赏,冒出来个滥竽充数的何凡,声称这庄老五是他杀的,被当堂揭穿之后逃走了,留下了人皮假面。这事情恐怕还没有这么简单。”
  乌玛眉目深深皱起道:“莫非是暗处有人盯上了我们?”他摸了摸莫奎的头:“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同乌莱一起商议。”
  唐君霓点了点头,三人一同循着饭香进入了内屋。
  另一处书房雅室内明灯高燃,伴着幽幽茶香,二人低声交谈。
  秦蔚澜换了件绛色的便袍,端坐在茶桌前,那书生亦是双眉紧锁,沉思不语。末了,书生先开口道:“蔚澜,这事······”
  他把玩着这破烂的人皮面具,打断了书生的话:“这一趟南下之行,怕是早已有人盯上了。敌在暗处,静观其变是为上策,我们多加小心,他们必会露出破绽。”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今日之事,这唐君霓的身手倒是令人印象深刻,果然唐门功夫百闻不如一见啊!”
  秦蔚澜脑海里浮现了一张明媚灿烂的脸,带有巴蜀之地女子的娇艳活泼,像如火的山野蔷薇,令人印象深刻。
  更令人地是她敏捷的身手,在女子中的确是少见。他从袖中掏出了今早的那一枚银针,放在桌上对书生说道:“景云,你可查了她的背景?”
  “放心。一炷香前飞鸽传书回来了。这唐君霓生父不详,母亲在她没满一岁时便病逝了,她系唐门现任掌门唐高裘的侄外孙女,但她却好像在门中不太受待见。据说她轻功方面颇有天赋,算得上是门中佼佼者······”
  “年纪约莫二十,尚未婚嫁。大概是五年前到的阆城,与苗疆毒寨,江湖人称毒医双子的乌玛,乌莱一同开了家镖局四处跑镖,之前还收养了个名为莫奎的孤儿。”
  秦蔚澜眼神望向他,知道他要问什么。
  白景云又继续说下去:“我们现在已经寻到这玄冥指环,若是真的如传言所闻,借助他们之力,说不定会好办许多。”
  秦蔚澜挑眉,对他说道:“我们不日便启程。明天,咱们去趟阆中镖局吧”。
  说罢,将人皮面具丢到屋内的炭盆里,火星子溅起,漫起一股难闻的焦味儿,没一会儿便被火焰吞噬,化作虚无的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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