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关 假面舞会｜⑥ ◎花涔漪
黄政峰是第一个发现蔡绍苹的尸体的，其实他也认不出来房里躺在床上，那鲜血淋漓，全身的肌肤已消失无踪，根本就面目全非，分不清是不是人的肉团，究竟是不是蔡绍苹。
他当下将方才所下肚的午膳给吐个精光，几乎是跌撞着去向其他人求救。
当他们回到别墅时已是正午，黄政峰先同大家用餐后才起身去找蔡绍苹。
一打开房门便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当他走入房间时就瞧见了已成如此惨状的蔡绍苹。
他崩溃不已。
许哲谦望着这惨不忍睹的景象，震惊万分。
莫雷遗憾地招呼僕人来收拾尸体，并好好安葬，而黄政峰像是疯了似的，嘴里不断念叨着，「如果我不要和她吵架就好了⋯⋯」
柯宇翔请其他同学先搀扶他离开这里，并拉着脸色沉重的许哲谦回到房里。
当房门掩上时，他捧着许哲谦的脸，让他的目光直视他，轻声说，「谁也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带其他人通关。」
许哲谦将脸埋入柯宇翔的颈项里，沉默半晌才啟唇，「倘若羽轩在，不知他会怎么做⋯⋯」
「他会打起精神，继续找寻通关办法。」轻抚他的背脊，蹭了蹭他的发，他又说，「和你一样。」
许哲谦点点头，将人抱紧，重重叹了口气，「走吧，一起去会会伯爵。」
「嗯。」柯宇翔捧起他的脸，「这才是我的好哲谦。」
许哲谦吻了吻他，「记得沉文宏拿到的那张纸条吗？」
柯宇翔点头，早膳前他特地来找他们，并把纸条递给两人瞧，上头漂亮的字体写着“午夜前得离开舞会”这几个字。
思索了半天，许哲谦推断应该是过关的条件，兴许不仅要破案，还得于指定条件下才能过关。
毕竟小萝莉给的资讯非常完整，能不猜出兇手是谁都很难，所以为了增加难度，她多设置了过关条件。
倘若没能意会，或是理解错误，是不是就全员灭亡？
一思及此，许哲谦也只能放手一博了。
他们找到莫雷，询问伯爵今日何时回来，莫雷却露出难色，「两位抱歉，伯爵今日怕是赶不回来，得明日了。」
两人只能悻悻然地离开，离去前，许哲谦特别交代莫雷，明日请帮他们准备假面舞会。
莫雷只说了句交给他处理，没有多问原因。
他眼底尽是对许哲谦的信任。
晚膳过后，许哲谦向同学们分析纸条的意义，但兇手一事他选择隐瞒，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藏有他人。
而失魂落魄的黄政峰跟着钱志平等人一块儿回房休憩。
回到房间里的两人继续讨论着破案方法，直到提到莫雷时，柯宇翔忍不住问，「他究竟是谁，怎感觉和你很熟悉似的？」
许哲谦捏了捏他的脸颊，「他什么都不是，只是在这关卡中我的竹马而已。」
「我没吃醋，只是怕有诈罢了。」他拍开他的手，「不知他究竟是敌是友。」
「无论如何，暂时也只能信任他。」
柯宇翔頷首，把人推倒在床，紧搂住他的腰，闭上双眸轻声说了句，「睡觉吧。」
许哲谦亦闭上眼，贴着那有着温暖热度的额，沉沉睡去。
直到凌晨三点左右，他们被门外的尖锐摩擦声吵醒，两人睁开双眸望着对方，却无人有所动作。
他们屏气凝神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先是叩叩叩的敲门声，接着是孩童的嘻笑声，以及像是球类在地上跃动的声音。
但那颗球似乎很沉，还夹杂着似乎正在将什么东西砸烂的声音，听着让人心里不大舒服。
就在这时，他们见到门底缝隙有一把长剑刺入，似乎想要切断什么似的不断挥动着，甚至将门旁的柜子脚给砍断，柜子倾斜一倒，花瓶碎了满地。
许哲谦抱紧柯宇翔没敢出声，没敢乱动。
似乎没有砍到想砍之物，长剑便收了回去。
也不知经过多久，直至天明门外的声响才渐渐远去。
两人松了口气，互相望着彼此的眸子里尽是满满的惶恐和担忧，就怕门外鬼怪成功入内，这长剑一刺下，他们肯定在劫难逃。
「今日，一定要过关。」许哲谦细声呢喃。
「我们会的。」柯宇翔闭上眼，「再休息一会儿吧。」
他点了点头，但其实两人早已没了睡意，就这么抱着彼此直至阳光将大地映照一片金黄，这才安心步出房门。
「你们昨天都听到了吗？」沉文宏率先开口问。
「听、听见了⋯⋯」
「那到底是什么？好可怕⋯⋯」
「可恶，我不想再待在这了。」
许哲谦见眾人脸色凝重，纷纷安慰几句，便随着僕人去用膳。
待他们一入门，便见到莫雷面色哀伤的站在里头，当他听见他们的声音，似乎正在抹泪，赶忙抬首牵起沉痛的笑容。
许哲谦一见到他这模样，直觉有大事发生了。
「伯爵他⋯⋯死了。」
眾人面面相覷，一阵譁然。
「今早，我在伯爵的门前发现血渍，当我打开门一瞧，伯爵的头颅放在桌上，身体则是坐在椅子上⋯⋯」莫雷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
「我当初就猜伯爵是兇手，没想到他却这么死了。」蔡佩璇惊讶的朝林文馨细声说。
林文馨点头，她亦是这么猜测的。
那兇手死了，是不是也代表他们破案了？
是不是待舞会结束，他们就能回去了？
眾人眼底闪过期待的光芒。
许哲谦回想起昨日的声音，看来他们正在宰杀的便是伯爵。
但，为什么呢？
他分明不是兇手。
兇手应该是⋯⋯
「莫雷，能请你现在就帮我们准备舞会吗？」柯宇翔发声道。
正陷入思考的许哲谦闻言抬眸望他。
柯宇翔对他眨了眨眼，意思是，交给我吧。
许哲谦頷首，「莫雷，麻烦你了。」
「我明白了。」语末，他转身吩咐着僕人们至大厅准备舞会。
而许哲谦等人则是去换上舞会所要穿的华服，以及选取舞会上要戴上的面具。
待一切就绪后，他们便至大厅中等待。
「舞会先开始，我和宇翔还有件事情得处理，马上回来。」许哲谦朝眾人道。
「你们两人一定要回来喔。」蔡佩璇等人上前担忧说。
「放心，我们会的。」柯宇翔接声说。
望着两人的背影，并听闻沉文宏的指挥，乐队开始奏乐，他们踏起了舞步，却没人能够愉悦的敞开笑顏。
两人绕到了莫雷的房前，他并没关门，只见里头的他正看着前方一张画像，轻声一叹。
「莫雷。」
许哲谦直接步入，视线顺着他的目光，抬首瞄了一眼掛着的画像，那是一位极为漂亮精緻的女孩。
金色捲发将她圆滚大眼衬的更像洋娃娃，而勾起的唇漾出如暖阳般好看的笑靨，透过画像彷彿都能听见她悦耳的笑声。
许哲谦收回目光，正色说，「你其实是艾莉莎小姐的弟弟，对吧？」
他愣了下，缓缓回头望向进房的两人。
「而伯爵玷污了你姐姐，逼得你姐姐必须成为他的情妇。」柯宇翔接声说。
莫雷莞尔一哂，「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伯爵是你杀的？」许哲谦冷声问。
他頷首，「不，是我和姐姐一起杀的。」
两人怔愣了下，「什么意思？」
他忽地扬起诡譎的笑容，「恶魔的邪术，让姐姐得到那女孩儿的皮，让怨恨加倍斩杀伯爵和少爷，以及知道真相的你们。」
许哲谦没回话，双眸凛然的覻着他。
他拿起桌上的骷颅头，轻轻抚着，他说，「这是我姐姐的头骨，我好好地将她以及那两个无辜的双胞胎的保留起来⋯⋯我跟她说了，我会替他们报仇，我会让这群人用命偿还。」
驀然他的面容扭曲起来，「所以我色诱风流成性的少爷，让我顺利进入成为执事，利用邪术让伯爵心生恐惧，让他们嚐嚐姐姐的痛。」
「够了。」许哲谦奋力一吼，「杀艾莉莎小姐以及那对双胞胎的兇手，不就是她自己吗？」
柯宇翔垂下眼眸，默不做声。
莫雷缓缓抬起手摀住双耳，「我、我不想听，她不是，她才不会这么狠心⋯⋯」
但许哲谦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他一字一句道的清晰无比，「她，艾莉莎小姐，是、自、杀、的。」
这话一落，莫雷抱着头痛哭失声，「别说了，我让你住口ーー」
艾莉莎被伯爵玷污后，被迫成了她的情妇，结果儿子马丁亦沉迷在她的美貌中强要了她，并怀上了这对双胞胎。
在痛苦折磨中，她最后选择带上这对双胞胎走入火海中，了结这段悲伤的人生。
而马丁的疯是在莫雷成为执事，宅邸里开始闹鬼后才导致他发疯的。
这一切都是莫雷致使的，他利用地下团体中所习得的邪术，将艾莉莎的魂魄锁在此处復仇。
而许哲谦等人所扮演的侦探社其实暗地里一直在查此案，而委託者便是马丁。
当莫雷找上他们后，便趁此良机搭上顺风船，打算将兇手一网打尽，殊不知这是计中计，看来莫雷早知道他们正在追查着艾莉莎的死。
为了不让他的復仇计画失败，所以他亦打算杀了他们。
看来，马丁少爷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许哲谦的背包中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中的男童和女童，他们在风光明媚中，笑得开怀又灿烂⋯⋯搭配着小萝莉给的资讯，许哲谦瞬即明瞭了这一切的始末。
「莫雷，放下吧。」许哲谦轻声说。
「你懂什么！？我最挚爱的姐姐可是被他们害死的，是他们杀了艾莉莎。」莫雷好看的脸因愤怒转为扭曲，他歇斯底里的疯狂大叫着。
柯宇翔握紧许哲谦的手，眼前这人已经疯了，得抓准时机赶紧逃离。
果然，莫雷掏出藏在衣装下的猎枪，对准他们便是一阵扫射，他大吼着，「如果无法理解我和姐姐的感受，都给我去死。」
两人的动作敏捷，默契地关上门挡下子弹，并飞快的转身往舞会大厅的方向逃离。
「唔⋯⋯」听到许哲谦的闷哼，柯宇翔着急的想停下来观看他的状况。
「别停，先去舞会告诉他们，让乐队奏乐，我们得结束一场舞才算完成舞会。」许哲谦按压着大腿上不断溢血的伤口，忍着疼推了推柯宇翔。
方才听到枪声的第一反应，他便用力将柯宇翔往侧边推，结果慢了几秒的他，大腿不幸中弹。
柯宇翔撕开衬衫袖子替他绑紧止血，「要走一起走。」
「别囉唆，你男人哪这么容易死，快去，我等等就跟上。」他轻声说着，手上推他的动作依旧没停。
「我揹你。」柯宇翔二话不说蹲下身子将人揹起。
「放我下来，这样我们所有人都会死。」许哲谦脸色转为凝重，难得语气强硬的命令道。
就在柯宇翔要开口时，后方又传来了几声枪响，莫雷正轻轻唱着，「小羊儿乖乖，出来让我瞧瞧你，让我摸摸你⋯⋯」
柯宇翔心里一紧，更是加快脚步逃离莫雷。
此时此刻他们的手上都没武器，得尽快到大厅。
两人都不敢再出声，柯宇翔好不容易下了楼梯，便听到上方传来一句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小羊儿们，找到你们了。」莫雷勾起唇角，笑得诡异万分。
枪声又响，柯宇翔猛然被推倒在地，当他回头时，许哲谦已倒卧在地，神色痛苦的捂着中弹的腹部，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指。
「哲谦！」
柯宇翔心里落了一大拍，他差些跌倒，差些忘了呼吸，似乎四周的万物皆无声，他的目光里只馀为了他而受伤的爱人。
「你不能死，给我活着过关。」柯宇翔红着眼眶，声音逐渐沙哑。
「好，一起过关。」许哲谦给予一抹和平时无异的灿烂笑容。
但脸上却因两处伤口的疼痛而佈满薄汗，但他还是紧咬着牙，在柯宇翔的搀扶下迈开步伐，一步一步的朝舞池里走去。
就在莫雷瞄准好两人的背影欲要开枪扫射时，突然一颗铅球朝他的方向丢去。
来者便是铅球队的队长黄政峰，他的手上还有一颗铅球，接着又是重重一甩，挡住了莫雷的脚步。
「宇翔、哲谦，我掩护你们。」他拉开嗓门大声道。
林文馨冷着一张脸，拿着一把短手枪上前，「别再过来。」
莫雷冷笑一声，将猎枪举高对着她，「不如比比看，谁的枪快？」
「啊啊啊ーー住手，你想对我的女神做什么！？」
壮硕的钱志平奋不顾身的挡在林文馨面前，手上不知拿着什么奋力一丢，顿时面前烟雾四起，一时之间分不清彼此的位置。
「快去完成舞会。」林文馨焦急地对后方两人道，又转回朝着钱志平说了声，「谢谢你。」
被女神夸奖的钱志平开心地搔搔头。
音乐已经快到尾声，柯宇翔搀扶着全身打颤的许哲谦，望着他已经发白的嘴唇，及渐渐失温的身子，泪水再也藏不住。
他不断的吻着他的唇，在他耳畔边说着平时少说的情话，踏着他教他的舞步，带着他完成这场舞会。
「许哲谦你不能死，你答应我的⋯⋯」柯宇翔蹭着他的唇，低声呢喃。
「别哭，我不会死的。」
他轻轻的回吻他，而腹部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西服，他也感觉到生命正一点一滴的消逝着。
但，他不能让他的宇翔哭，这可是他的大宝贝儿。
所以他依旧掛着温煦的浅笑，想着他们两个的未来忘却疼痛，感受着这人身上最让他喜欢的温度，专属他的挚爱。
不能死，他不能死⋯⋯
屋漏偏逢连夜雨，烟雾散了，莫雷拿着猎枪缓缓朝他们靠近。
「我跟你拼了！」
钱志平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奋力向前抱住他的枪枝。
因他的身型壮硕，一时之间莫雷也无法挣脱。
他再次拿出一颗圆状物体，转头朝着林文馨露出靦腆笑容，「文馨，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是我见过最漂亮最善良的女孩，只可惜这些话我一直不敢跟你说⋯⋯」
别看他生的壮硕，其实他的个性胆小，所以他非常崇拜超级英雄们，他幻想着有一天，他也能为他所爱的人挺身而出。
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钱志平，你快过来！」似乎预料到了他要做什么事，林文馨慌张地大喊。
闻言他笑得更灿烂了，「能在死前听到你唤我的名字，真开心呀。」
说完，他乐呵呵的笑了几声，驀然发出一声巨吼，「林文馨，我喜欢你，请你记得曾有一个人深深爱着你，那就是我ーー钢、铁、志、平！」
音乐声停，一声响彻云霄的爆炸声响在他们耳边炸了开来。
几乎掩盖掉系统传来的成功过关音。
一阵黑暗过后，他们安然落在白色空间中。
许哲谦的伤口亦痊癒，疲累地倒在柯宇翔的怀中。
柯宇翔埋在他的颈间低声哭泣，许哲谦宠溺的拍了拍他的背脊。
而林文馨抱着蔡佩璇和郑信菱痛哭失声。
好不容易刚遇见了个真心喜欢她的人，却在眨眼间他已消失于人间。
这一次虽然过关了，却无人能感到任何的愉悦感。
因为他们失去了个，超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