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冗余
中年侍从的两次出声刷存在终于成功地让顾晗晗注意到了他。
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因为卫城是个森严的等级世界，超能力家族更是尤甚。主人与仆从之间，仆从与仆从之间，充满了各种法典和法典之外已经成为惯例无需言明的规矩和准则，被奉为金科玉律，等闲不会违反。而如果违反，那也一定不会是因为疏漏或者不小心，而是必定存在某种蹊跷，所谓事有反常即为妖的意思。
比如现在，顾晗晗的问话，只要不是太过于特殊以至于必须专业的人士才能解释明白，又或者是加尔还不甚清楚的，在加尔这个侍从长还在场的情况下，通常就只有他才能出面回答，绝没有其他次一等的侍从随便插嘴发声的余地。现在这名跟随加尔的侍从在完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越过侍从长直接向顾晗晗答话，而且一越就是两回，显然是非同寻常，大有深意了。顾晗晗猜测，大概是加尔想把这个人介绍自己，并且想让自己看一看他吧。
宇宙好主人顾晗晗从善如流，体察侍从长的心意，于是就抬眼看了看，发现果然是一名非常面生的侍从，应该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
那名侍从谦恭极了，浑身都诚惶诚恐地绷紧，在座位上唯恐不够恭敬的缩着肩膀躬着背，等顾晗晗看过自己的脸后就赶紧低下头，表现出绝对的驯服和卑下，如果不是现在场合不对，顾晗晗一点儿不怀疑，他早已经五体投地，对自己行了大礼。以顾晗晗随身的侍从而已，的确是毫无必要的。
加尔侍从长在旁说道：“他是家族事务局的教育长，这个职位平常是负责管理家族里普通奴隶教育、拣择以及对外清理的，所以以前从没在小姐跟前效力过。因为小姐今天来拍卖会，才特意命他随从侍奉。家族里事务局长的位置久悬已久，考虑今后由他接任。”
顾晗晗不甚在意，“哦”了一声，就又没有下文了。
加尔是太知道顾晗晗的自由散漫了，不能指望她太多，更不可能完全能像个合格主人的样子，等了一刻等不到她的下文，也就自己主动补充说：“他名字叫白夜，小姐看是不是改一个？”
经加尔这一补充，反射弧略长的顾土妞才猛然反应过来，可不是嘛，前任事务长不是蓝度先生嘛？他好像金门星外面那场事故之后就不见了，应该是被殃及池鱼步行遇难已经过死掉了。他死之后，家族事务长的位置就一直空着，到现在都快有小半年了。那是得赶紧找个人接替他，事务长管钱和财产的呢，有多重要！
忆及当初那场事故，顾晗晗心里一阵剧痛，赶紧把那哀伤给压下去，不敢回想，更不敢去想事故里已经魂归星海的那个人，甚至连大卫-杜兰这个名字没想念一次都感觉痛彻心扉。至于事故里蓝度事务长这样小人物，现在想起来反倒有些唏嘘与可惜——也是个挺不错的人呢，对她一直也挺照顾，算是尽心竭力的了，好像背后也从没搞过什么小伎俩，当初毕竟他也是奉命行事，不能完全怪他，结果就这么被卷入事故里，身遭横死，实在也是不幸。总而言之都是她顾晗晗造的孽啊！
因为有了这么一层缘故，顾晗晗愧屋及乌，对于蓝度的这位继承者就又热情诚挚了几分。
“不用改名字，不用改名字，”她连声说道，“好端端的名字都用了几十年，干嘛要去改它，那不是胡折腾吗？”
她又自己看了一眼他的模样，点点头道：“白夜是吧，我记住了，没事常来，有事——哦，有事你就去找加尔先生。”
然后她就问道：“刚才你说太古学院是个奴隶大学，许多超能力家族包括我们杜兰家自己都会把奴隶寄在这家拍卖行拍卖。那么也就是说，今天这里所有的拍卖品其实都是来自超能力家族？”
“卫城贵族还真的往外卖奴隶呢，这我以前还真不知道。”她说，“这也是可以的吗？。”
侍从白夜按捺着心里即将升官发财飞黄腾达的狂喜，赶紧趋奉道：“可以的呢，小姐，没进入府邸前就从家族大学淘汰下来的奴隶是可以通过交易市场的拍卖沙龙进行处理的。”
白夜毕竟是在超能力家族里能攀爬到即将接任事务长高位的人，才华卓著不必提，不动声色的养气工夫更是一流，内心里的狂喜旋起旋消，只一刻就完全归于平静，波澜不兴。他对顾晗晗的姿态更加虽然卑下了，但其实心里一点都不紧张，现在谈到家族里的奴隶培养和淘汰又是他正管擅长，因此更加地游刃有余，是准备都不需要有的。他娓娓道来，只三两句话就引起了顾晗晗的兴趣。
按照白夜的说法，家族奴隶大学每年培养出来的奴隶数量其实是远远超过家族的实际需要的——这显而易见，训练营源源不断淘汰下来的小奴隶为家族学院提供了基数庞大的见习生，而这些天赋优异的奴隶学生们在他们毕业正式进入家族效力之前，无论淘汰率还是死亡率其实都是非常低的，毕竟学校是个舒服的地方，学习是件简单的事，压力并不大。因此，家族每年新生奴隶大约都会有150%以上的冗余，有的时候这个冗余甚至高达200%。这个冗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家族事务管理局积压下来，就成为了一桩非常让人头疼的人事问题，毕竟不能跟货物一样爆仓了就一烧了之，一了百了。花了大价钱培养出来的呢！
当然了超能力家族从来是不在乎养闲人的，更不缺钱。但就这么白养着显然就太没有效率了，也不符合超能力家族的长远利益。因此，如何在更高效去库存的同时攫取更大的利益就成为历代家族事务长都非常关心并且擅长的事情。而其中一条惯常的做法就是人为提高奴隶大学的淘汰率，然后将淘汰下来的奴隶投入交易市场进行拍卖，一则大量消解了令人头疼的冗余，再则这些奴隶作为高档货，一直供大于求，王公贵族富商名流趋之若鹜，在市场上价值很高，通常都能拍卖到很好的价钱——而钱这种东西虽然没什么卵用，对于时常精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断炊的超能力家族来说，也是多多益善的。
“这也是主人们的慈悲，泽被天下，”白夜以一种普度众生的诡异腔调说道：“让更优秀的人以这种方式进入世俗世界，能够带给宇宙和世俗人世界更多的繁华和富裕。”
可不是嘛，猪养肥了才能杀嘛！
顾晗晗啼笑皆非，当个奴隶贩子还这么振振有词！
怪道都说卫城才是最大奴隶贩子，你们不是奴隶贩子谁是奴隶贩子？！
“你们不用担心家族的机密被泄露出去吗，把家族大学培养的奴隶卖到公共的交易市场？怎么做到的，催眠吗？”顾晗晗非常好奇，至少她从来没听说谁谁家的奴隶是哪个超能力家族出品这种事，可见保密工作做得是相当好的。
“不行的，小姐，催眠对普通人的大脑和精神都有漫长难以消除的影响，那就毁掉他们虽然卑贱但相比起来已经是最有价值的脑袋瓜了。”白夜恭敬答道，“所以在正式从学院毕业前奴隶其实是不会接触到任何家族机密的，连家族的名字他们都没有资格听到，他们只知道他们在那所学校里接受精英教育，学习做一名优秀的奴隶并为成为一名高级奴隶而努力。”
他说：“奴隶毕业之后，正式进入到家族侍奉之前，有一段时间的实习培训期。在这一时期他们才会知道家族的名字并逐渐了解到家族真实情况。当然，经过时期起培训过的奴隶也就不能在再投入到交易市场了，永远得留在卫城了。”
顾晗晗点点头，由衷地说道：“你们也是够不容易的……”
“那么淘汰率大概是多少呢？”顾晗晗继续追问。
“杜兰家的家族学校总的淘汰率设定在8%，刨除掉1%-2%的正常损耗，一般进入到拍卖市场的大约在5%左右，根据事务局现有的奴隶数量以及家族的财务状况，这个比例会有一些浮动，但浮动不大。卫城其他家族的确切数字虽然我们无法知道，但比例大致也应该如此，估计至多也不会超过10%。”
顾晗晗大吃一惊：“才百分之五？在冗余人数至少高达百分之一百五情况下你们才仅仅卖掉百分之五？!”
“是的，小姐，5%是估算中最合理的数字，多于这个比例就有可能对家族产生不利的影响了……”白夜有些扭捏地答道。虽然之前也有所耳闻，但对于顾晗晗这种一味钻钱眼，比情妇还在乎搂钱的主人，他还不是特别适应——当然，当然，她本来就是个情妇……
顾晗晗则心里发寒，冗余150%，卖掉5%，那么剩余的45%呢？她很清楚超能力家族是个什么样命如草芥的地方，死人从来论批。然而一旦面临可能的数字，依然心生恐怖，感觉难以直面，想要干脆一逃了之。
她简直不敢追问了，但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其余的人是怎么处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