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1、招募
旭辉星虽然是个小地方, 办事效率却是奇高。在陉通事官离开后的第二天一早，她所允诺的场地与人员就全都到位了。港口收容站有一整栋楼已经完全腾空给了他们，楼里原来的人和物不知道是被移到了那里去, 总而言之, 当顾晗晗走进来的时候，这里就只剩下闪着无机质光泽的金属墙壁和地板。
就眼前所见, 这栋楼的整个一层全被打通，是个有着穹顶的超级大厅，朝向外头的一面从东向西一长溜则全部开成了门。门是拱形的，门外就是港口贸易部派过来维持秩序的士兵。
“这里从前是用来安置等候收容登记难民的地方，”留下来负责交接的人介绍说道，“楼上十七层, 还有三万多个床位可供使用，有简单的医疗设备和栅栏系统, 其他相关的系统也都是现成, 你们可以直接使用。”
并且, 他进一步说道：“如果你们还需要人手, 一般的医护人员我们也可以提供协助, 不过需要你们以雇佣的形式, 具体的酬劳将取决于他们参与工作的范围和内容。”
这就很不必了。
所谓“广谱修复性免疫治疗”的项目, 名头说起来虽然好听, 十分能够唬人，但实际挂着药物免疫研究的羊头，卖的却是治愈波的狗肉，里头不能见人的地方太多，连研究组的成员都得靠绑票和诱拐，如今虽然到了裁判所势力所不能及的穷乡僻壤, 然而做贼者恒心虚，让无关的人参与进项目里那怎么能行呢？至于说还得掏钱雇他们，那当然就更不行了！
事实上顾晗晗他们这个项目根本也不需要什么一般意义上的医护人员来协助。招来的志愿者有病没病具体病在哪个基因点，她顾晗晗还能有个不知道？至于其他，无非招聘洗脑维持秩序的杂活儿，平时小贝学长搭配上一个莫尼克，再带几个伊莎贝拉女王号上无事忙的闲散人士，这基本就已经干完了，人力资源还能有富裕！毕竟整天不打仗，这船上的闲散人士他多啊！
于是旭辉星港口方面的好意就十分坚决而坚定得被顾晗晗拒绝了，等路回在顾晗晗的眼神支使下在交接明细的清单上签了字，这名最后留下来负责交接的人也就走掉了。
现在，整栋楼房就完全彻底归顾晗晗和伊莎贝拉女王号上的一干人等支配了。
伊莎贝拉女王号上所有人中，做实验招募和组织最擅长的当然是小贝学长，往日里也都是他在全权负责，但如今在旭辉星小贝学长是红船贸易代表的身份，再出面干这个就很不像话了，而且今天他要留在船上接待旭辉星方面的正式使节，于是跟着顾晗晗一起过来搞招募的助理团就变成了以“中二少年”莫尼克为首了。
莫尼克除了脾气大点，好目空一切，动辄就搞人身威胁，需要时不时揍上一顿恢复以出厂值之外，干活上向来真倒还可以，算得上勤劳肯干，负责认真，有关实验开展的全套工作现如今他都在行。莫尼克也自以为凭着当初在罗琳实验室项目伊始就开刷的经验和把顾晗晗从灯塔星救出来的功劳，在实验室团队里头的地位足以坐二望一，仅次于小贝学长之下，跟小贝所差的无非是跟顾晗晗的一点亲密关系，她没跟他结婚也没为着他逃家罢了，因此是只恨不能干掉了小贝学长自己好早日上位转正当这个团队一号的负责人。
今天是个机会，小贝学长来不了而是他少爷出面陪着顾晗晗来的，他得好好表现让柴火妞个睁眼瞎看看谁也才是她天命所归的真正好帮手——哼，他小贝学长再能干那也只能是个拖油瓶！
于是，等着收容所交接的人一走，憋着一口气要表现的少年就立即行动起来。他当仁不让地站出来，指挥船上跟过来“干杂活儿”的一干闲散人士们布置开干。许是真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什么天赋技能，莫尼克一个顾晗晗眼里的“中二”未成年，在伊莎贝拉女王号里的一干“闲散人士们”中间倒是很有人缘，一派威望十足的模样，对于他的指派竟十分乐意捧场。于是，在莫尼克吆五喝六的指挥之下，助理们发广告的发广告，打标语的打标语，布置场地的布置场地。大厅里原本就有登记设施，这时候调出来布置一番，竖几根柱子，摆几样模型，贴几张科技感十足的画报，再在大厅外头竖起来巨大而醒目的招牌，用大分贝的扩音器循环滚动向外播放招募广告，一个像模像样的新药实验志愿者招募处就顺利得运转起来了。
但顺利归顺利，运转归运转，只一条，顺利运转之后没人报名！
这就尴尬了。
顾晗晗坐在登记台后面等了足足半个多小时，一个会喘气的活物都没能等进来，心里不免就有点儿慌。
这不科学啊！
基因病是银河头一号的催命符，严重的基因病患跟一只脚踩在地狱里的厉鬼没什么区别，他们活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挣命，喘着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歇斯底里，无数的意识与疯狂都流向一个字眼——“想活”。为了活下去，这些呼吸在人间的鬼魅没什么不肯干，哪怕只是为了最渺茫的一点儿可能。何况这还是堂而皇之打着地球药剂试验的幌子，是有真正救命希望的机会，一个濒死的病患十辈子开挂都遇不上的。这样的一个活命机会，别说是志愿者招募报名就能来，即便是倒贴钱、行贿，疯狂赌徒般得赔上所有的所有的一切，甚至是预支来生，也有无数的人蜂拥而至，哀求着、抢夺着、甚至是彼此厮杀着来争当这样一个所谓的“实验体”。
顾晗晗过去的经历也无不践行着这一点。从中心的灯塔星远至千万光年之外的偏远星域，只要招募处的牌子打出去，她就从来没缺过实验体，唯一的拦路虎只有神殿裁判所对人体试验的限制条款和审查许可，而这一点儿麻烦在她远离中心区域之后也不复存在。什么信仰审查人体试验许可，在边境星域这些神殿裁判所的花式统统都是名存实亡，有些地方甚至可以连“名”都不存在，不管什么人只要你有钱能得得到当地地方政权的支持，或者说只要他们不专门反对，随便拿着一张不知道什么地方颁发的证明，就可以想做什么人体试验就做什么人体试验，想招募多少的志愿者充当实验体就能有多少的实验体，并且只多不少。
而像在旭辉星这样招牌打出去了，广告发出去了，开门半小时还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的情况，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稀奇大了！
顾晗晗都有点儿懵了——是旭辉星港口方面暗中在背后做手脚了？还是旭辉星这地方就没有基因病患了？
不能啊！
旭辉星地方显然乐于支持他们招募基因病患作为志愿者，这地方都还是人家给提供的呢！表面热情支持背地里使绊子他们图什么？图收不着钱还是图自己要挨揍？这都不合理！
如果说旭辉星的基因病患数量少，那也是不成立的。港口的贸易通事官说得清楚，仅往来商船滞留于此的严重基因病患者数量就高达万人，并且这上万的危重病人还都集中在港口附近的区域，这个数量这种分布按理说一开门招募处就该被挤爆的。
那就是这儿的人都起床晚再不然就是他们都听不懂宇宙通用语，也看不懂广告招牌上的字？
“怎么没人啊？”顾晗晗不禁去看莫尼克，跟他商量，“咱们这摊是不是摆得哪里不对？”
莫尼克也有点儿懵：“是啊，怎么没人？”
继而，他就懵转闹心，愤懑起来——少爷正憋着露一手把小贝那厮比下去呢，结果一个人没有，这些该死的病痨鬼这是故意要拆少爷的台啊！
我x，少爷做个试验，在灯塔星都有数不清的人跪着求少爷来少爷瞧都不瞧他们一眼的，如今少爷送货上门，屈尊亲自到你这等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尔等一群病鬼竟然拿乔不来？！
刁民！都是刁民！！
少年越想越气，是气得跳脚，几乎气破了肚皮。
“什么不对？哪有什么不对？我看这些刁民就是欠抽！”莫尼克一撸袖子就想往外冲，“少爷这就去把他们都抓过来！”
顾晗晗赶忙拽住他，顺便朝他后脑勺狠抽了一巴掌，镇压道：“你给我老实呆着。我看就你最欠抽，再发疯揍你啊。”
莫尼克属狗的少爷，什么时候揍什么时候管用，一挨揍就听话，委顿在顾晗晗手里立即不动弹了。
顾晗晗一只手揪着少爷，瞧了瞧门可罗雀的大厅，又瞧了瞧大门外头环了一群站岗一样的巡防士兵，于是说道：“可能是士兵站在外面病人害怕不敢进来吧。这样吧，我们把登记处搬到门外面去。莫尼克你去找他们交涉，让这些士兵撤走，不要再站在这里了。”说完才发觉莫尼克还在自己手里，遂改口道：“——算了你还是别去了，留着跟我搬桌子吧。小路你去交涉。”
路回跑出去找领队的士兵交涉，莫尼克则又得意起来，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地，又神气活现地张罗起重新布置招募处的事情。
一群人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只见里欧思打扮宛如开花孔雀一样，施施然得从远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