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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第708节

  儿在郓州,遇一捕吏,一任十五载,维持治安,捕拿罪犯,兢兢业业,却始终难以突破吏职限制。儿亲自考察,确是位能才干吏,因予以提拔。
  然而,我能提拔此一人,对天下数十道、上千州县中那数以万计的吏职人员,却难以做到一一提拔。
  因此,儿认为,朝廷还当视情况而降下恩典,与天下职吏以一个选拔升迁的途径,既为朝廷选拔更多能干之吏,也对那些长守本职而难得晋升的职吏进行安抚。
  需知,小吏微末,确实朝廷治理政务,管理百姓的重要臂助……”
  “……”
  “耿国公(时任河南布政使武行德)曾言,棉料棉布已然成为民间最有效最耐用的御寒之物,流传渐广,只是迫于产出,于普通百姓而言,价格仍旧显高昂。
  朝廷推广棉花种植、棉物制作,已有近十六年,各方面都日趋成熟,儿以为,可以再调整政策,于诸道州适宜之地,继续扩植,提高棉布产出,以期解决天下百姓御寒之苦,蔽体之忧……”
  刘旸又向刘皇帝汇报着东巡见闻总结,当然,比起过往,这一次,有了更多自己的认识与见解,提出的一些建议,也更加符合当下大汉的国情。
  见着这个越发自信从容的儿子,刘皇帝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不过,看起来反应比较平淡,完全不似当初谈及政事便神采飞扬的样子。
  “喝口茶!”刘皇帝示意了下。
  待刘旸润了润嗓子,还欲再作讲述时,刘皇帝止住他,态度依旧温和,道:“你的这些想法与建议,我没有意见,但该不该做,如何做,如何把控解决过程中的问题,还需有仔细的筹划。这些事情,你去找赵普,有他把关即可!”
  刘旸有些意外,既意外刘皇帝的态度,也不由暗思,刘皇帝对赵普的信任已然到这个程度了?
  不过,还是恭敬应和了。大概是注意到刘皇帝面上的疲惫,刘旸主动请辞:“爹若乏了,儿臣等便先行告退,以免打扰休息!”
  “无妨!”刘皇帝摆了摆手,道:“需要休息的是你们,这一路也千里迢迢,舟车劳顿,过节了,回去休养一阵。”
  “多谢爹关心!那儿臣,便告退了!”
  “先去坤明殿,探望皇后!”刘皇帝这么交待一句。
  “是!”这一点,实则根本不需要刘皇帝提醒。
  第427章 晋王要做忠臣
  初春的天黑得还是比较早的,随太子觐见刘皇帝,一道前往坤明殿问安,又去瑶华殿看望母亲高贵妃,待刘晞离宫之时,夜幕已然逼近,整个洛阳城迅速被一层浓重的霭色所占据。
  “回府!”皇城前,面对迎上来的护卫,刘晞只是平静地吩咐了句,让人看不出一点表情。
  车驾内,斜靠地厢体上,刘晞年轻的脸上终于露出少许的疲态。刘皇帝这几个年长的儿子中,似乎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刘晞亦然。
  这样独处的安静空间内,微闭眼,脑海中就不可遏止地回顾着此番出巡的收获,不论是地方吏政民政的视察结果,还是太子的表现,乃至垂拱殿内那短暂的接见。
  当一切都回溯一遍,再度睁开眼睛时,刘晞的疲态已然消散一空,有些波动的情绪也平复下来。
  轻叹一口气,一抹笑意挂在嘴角,有些失落,更多的则是释然。作为刘皇帝的儿子,如果说对大位没有一点想法,那也是不现实的,奢望嘛,谁还不会做个梦。
  论出身,其母是高贵妃,背后有高氏家族,论才干他刘晞不敢说惊才绝艳,但绝对不弱于人。然而,一非长子,二非嫡出,就这两点,便是先天性的硬伤,就像一道天堑横亘在面前,绝非后天努力所能弥补。
  当然,这对所有人非嫡长的皇子来说,都是一样的,与名分早定的太子刘旸相比,他们有着先天上如鸿沟一般的差距,更让人绝望的是,刘旸还很努力,还足够忠诚孝敬……
  从小到大,刘晞都在有意识低调,韬晦,除了性格上的原因,更主要的,便是他对此事有所认识。
  过去或许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但随着年纪越长,学问越高,见识越广,他的认识,也就更加透彻现实。
  对于刘皇帝确认的嫡长制,刘晞并没有什么不服气的,甚至能够表示认可,这是固国本、安人心的存续之道,大利于国家的稳固与发展。
  当然,落在自己身上,能够保持这样的心态,对刘晞而言,也是不容易的。这么多年,那些明里暗里落在太子刘旸身上的目光中,毫无疑问,也有刘晞的。
  刘晞也确实在关注着刘旸,观察着他的德行、操守与才干,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太子二哥很称职。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刘旸的地位也是越发稳固,刘皇帝的信任与重视依旧,并且越发不加收敛,到这种情况时,刘晞也基本打消了作为皇子本能的夺储心理。
  过去,太子无后,或许还能算作一个不小的隐患,但如今随着赵妃的怀孕,这一个薄弱的环节也补上了。当然,就刘晞看来,即便太子当真无后,也是无法彻底动摇他的地位的,只需做好预防措施就行了。
  此次随着刘旸出巡之后,这一路上的见闻,来回对太子二哥的观察,刘晞则彻底放下了心思,那不该有的心思。
  刘晞肯定地认识到,对大汉帝国而言,有这样一位太子,很适合。于他晋王而言,做个顺臣忠良,也并不坏。
  适才在宫中,就连高贵妃都改变了她一贯的态度,不再逼他,夺嫡争储之事,更是提都不提,连暗示都没有了。连这个性格强势,不会隐藏心机的母亲都消沉下去了,何况刘晞呢?
  这人太聪明了,也未必全是好处,事情看得太清楚,问题看得太透彻,趋利避害的因素考虑得也就太多。
  对刘晞而言,放下这种心思与想法,也是不容易的,做出这样的决定,更有种内心的拷问与煎熬。当然,如果真放下了,也就真释然了。
  平稳行驶的车驾突然停了下来,这引起了刘晞注意,沉声问道:“到哪儿了?何事停车?”
  很快,护驾的军官向从车外向刘晞禀道:“回大王,已至坊内,恰逢巡检士卒巡察,已然退下了。惊扰王驾,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刘晞自然不会在这等小事上计较,反而说道:“很好,领头的军官记下来,这样尽职尽责的人,值得赞赏!”
  “起驾吧!”
  “是!”
  刘晞的晋王府坐落在落水南岸的尚善坊内,距离皇城并不远,素来清静祥和,坊里间满是贵庭朱门。这治安条件,除了紫薇城内外,就属这些王公贵族扎堆之地,最为良好了,巡检司在附近坊里巡逻士卒的安排尤其密集,特别是在夜幕降临之后。
  很快,车驾便停在晋王府门前,晋王府占地同样不小,但大概随着主人的风格,哪怕朱门贵匾,都透着一股内敛,与其他王公府庭的华丽相比,刘晞的王府则显得贵而无奢。
  “恭迎大王回府!”早已得到了通知,在王妃宋氏的带领下,王府中一干人等,整整齐齐地恭拜于前庭。
  晋王妃宋小娘子,如今方才二十一岁,年轻漂亮,朝天的妇髻高高地扎着,身上的贵气与出身名门的气质,都十分吸引人。
  要说刘皇帝的诸多儿媳中,也就晋王妃出身最为高贵了,其母是刘皇帝姐姐永宁公主,其父乃是惠国公宋延渥。
  见到这满庭几十上百的人,刘晞有些意外,摆摆手,轻笑道:“回趟家罢了,何必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都起来吧,都散了!”
  “是!”刘晞发话,府中一应人等,自然快速散去,各还己位。
  刘晞则上前扶起晋王妃,握着她的手,温和道:“我不在府中这几月,辛苦夫人了,府中可曾安好,可有不服管教的?若有,同我说,必定好生教训,不使夫人受任何委屈!”
  刘晞说这话,有些嬉皮笑脸的,带着明显的调侃。夫妻之间成亲也有三年了,多少熟悉其脾性作风,宋小娘子脸蛋微红,嗔道:“大王虽然不在,但立下的规矩仍在,谁敢触犯?大王放心,府内一切安好?”
  “是吗?”刘晞嘿嘿道:“我竟有如此威势?府上规矩如此森严?”
  “大王一路辛苦,已备好膳食,还请沐浴净手,入堂享用!”宋娘子说道。
  “既然回府了,自是听从夫人安排!”刘晞露出他一贯慵懒的姿态。
  目光一转,落在一旁坐在乳母怀里的儿子身上,朝其拍拍手掌,露出一副慈爱的笑容:“文海,让爹抱抱!”
  这是刘皇帝的第三个孙子,生于开宝八年北伐期间,如今才一岁多。又父母良好的基因打底,生得自是粉雕玉琢,极具秀气。
  不过,看起尤其安静,清亮黝黑的瞳孔显得很专注,好像不为外事所扰的样子。面对父亲的热情,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目光斜了刘晞一眼。
  还是乳母见机,将孩子递上,被刘晞揽入怀中,小王子也显得很适应,不吵不闹的,就连被刘晞用胡子扎,除了露出点不满的表情之外,反应了了,那小眼神就仿佛在说:我忍了。
  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刘晞方才进堂享用膳食,当然,只有这一家三口。刘晞亲自抱着小王子刘文海喂食,他有些享受这种呵护子嗣的感觉。
  “我家小儿,很是听话呀!”刘晞乐呵呵的。
  见状,宋小娘子却秀眉微蹙,道:“大王,你不觉得文海有些过于安静了?”
  “怎么,安静不好吗?”刘晞随口说道,拿起丝帕细心地给小王子擦拭着嘴角。
  “按说到这个年纪,多少能够开口吐出些字眼,听说大哥家的文源这个时候已能唤人了!”宋娘子露出一点忧虑:“大王,你说,文海是不是有些迟钝啊?”
  “胡说!”一听此言,刘晞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大概觉得语气太严厉,吓倒了宋娘子,很快缓和下来,含笑道:“孩子还小,能看出什么?你要说他开口迟,我却觉得他眼神明亮,胆气足,像那些吵吵闹闹的,岂不显得平凡!”
  “你说是不是?”刘晞低头笑眯眯地问刘文海。
  小王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担忧,终于不在吝啬开口,张着小嘴,咿咿呀呀地应付了一句。
  “哈哈!”刘晞大笑:“你看,我家文海,哪里迟钝了?再者,早慧未必是福,愚钝未必是亏,我觉得挺好,当然,若是出现什么风言风语,当我这个晋王是摆设,是不会发怒的弥勒佛吗?”
  轻描淡写间,刘晞展现出了他晋王的威严。而见刘晞这么说,宋娘子玉容间的忧色少了许多,美眸注视着细心呵护儿子的刘晞,对这个夫君,竟生出几分崇拜来。
  第428章 赵王的新任命
  二月的西京,已然是万物一新,虽还不至繁花似锦,却也有山花烂漫,柳絮飘飞。随着天气的回暖,刘皇帝也不在把自己拘束在紫薇城中了,又开始外出转悠。
  不过,洛阳周边,邙山之景,早就烂熟于心,千年古都,名胜虽多,刘皇帝却没有欣赏的兴致,游山玩水于他而言,总是乏味的,去岁嵩山一行,除了满足了一点恶趣味外,就再无新奇可言。
  若是行程太远,天子出巡,又难免劳师动众,因此刘皇帝也只是于皇城进进出出,于洛阳徘徊,观观世俗烟火,看看京邑风华,听听街谈巷议。
  然而看得多了,同样不觉新奇了,他是至尊无上的皇帝,人世繁华,于他而言,终究是只是漫长枯燥的帝王生涯中的一种调剂罢了,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苍生,如今也难以让他有多少的满足感了。
  事实证明,当把政务交出去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刘皇帝感受到的,只是空虚。当初政务繁忙,夙兴夜寐之时,只觉操劳,不堪其累,然而真放下了,却发现根本不可能真正放下,刘皇帝岂是能够真正把权柄放下的人。
  至少最近,刘皇帝就喜欢拿着政事堂、诸部以及武德、皇城两司上呈的奏章与秘事细细阅读,翻来覆去地看,暗暗了解着朝廷内外的情况,默默把控着大局的发展。
  而大概是察觉到了刘皇帝的这些异样,不管是太子,还是赵普,往垂拱殿跑的频率也高了,哪怕是一些他们职权内可以自行决定的事,都像刘皇帝奏报,美其名曰是听从陛下的建议,对此,刘皇帝也确实表现出一定的愉悦。
  初春的洛阳西苑,虽不至郁郁葱葱,各处密布绿意,虫鸟走兽活动其间,在春风的吹拂下,也焕发出勃勃生机。
  刘皇帝再度驾临西苑,不过这一回,就不是为了搞一场用心深重的露天宴了,而是为了试马。
  开年之后,西域、河西、山阳、辽东等地,陆陆续续地给刘皇帝觐献了一批马,总计五十余匹,都是素质极高的军马,甚至包括几匹汗血马。
  阳光普照,春风吹拂,西苑的一切景象都透着美好与希望,刘皇帝的心情也不错。声声高亢有力的嘶鸣声充斥在周遭,开阔的经过修整的绿草地,乃是洛阳最佳的跑马场,熊健的马蹄声更彰显着活力。
  刘皇帝也算是一个爱马的人,当然,与珍爱良驹,视战马为战友伙伴的武将们不同,刘皇帝爱的是主要健马的作用,只因为那是驰骋疆场、征战天下最有力的乘骑。
  可以说,刘皇帝于马,只是视为工具,而没有更加特殊的感情。当然,也正因为相对纯粹的功用相待,在马政之事上,刘皇帝也更加用心。
  陪同刘皇帝前来试马的,主要乃是赵王刘昉以及魏王刘旻,自从远征漠北、平安还朝之后,刘皇帝对这两个儿子,是越发另眼相待了,经常有赏赐,也不时召唤陪伴。
  山梁起伏、林水相间的旷野之间,魏王刘旻一身劲装武服,驱策着一匹纯白的健马,肆意奔驰,或进出密林,或横跨溪流,或飞跃山岗,那矫健的身姿、豪迈的气质成为西苑中一道极其靓丽的风景。
  刘皇帝则席地而坐,品着瓜果,饮着养生的酒酿,空气中弥漫着草木青翠的芬芳,懒洋洋地享受着春光的照耀,一副自在舒服的表现。刘昉也坐在一边,陪着刘皇帝,嘴角含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二十二岁的刘昉,是越发成熟了,面貌更显俊伟硬朗,嘴唇周围胡茬密布,同十多年前的刘皇帝相类,只是更加浓密,但一举一动之间,都隐隐能望见刘皇帝当年的影子。
  刘皇帝的基因,还是比较强大的,至少从诸皇子身上,都能瞧到些他年轻时候的影貌。当然,就形象上最像刘皇帝的,还得是秦王刘煦。
  “赵王妃快生了吧!”刘皇帝向刘昉举邀了杯酒,问道。
  提及此,刘昉少有地露出了点笑容,答道:“太医看过好几次了,如果一切顺利,临盆当在四月!”
  “怎么,还有点不好意思?”刘皇帝笑了笑,调侃道:“这可不是大汉大将军王的风采,也是要当爹的人了!”
  刘昉露出点淳朴的笑容,说:“儿臣也是高兴,也有些紧张!”
  “初为人父,难免如此,经历过一次,就好了!”刘皇帝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而后说道:“回京也快一年了,接下来可有什么想法,你三个皇兄,如今可都在为朝廷效力!”
  “儿臣听爹的安排!”刘昉没有丝毫犹豫,拱手道。
  “我不是不开明的君父,这不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若是安排个你不如意的去处,届时你怕是要埋怨我了!”刘皇帝乐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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