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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后宅升职记 第103节

  这一下子,莫说是青萍刮目相看,就是碧玺,也悄悄抬起头来打量秦芬一眼。
  秦淑更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众人只道秦芬厚道老实,何曾见过她与旁人针锋相对的模样,然而秦淑却记得,数年前才到绛草轩,这五妹便以言语道理弹压自己,哪里又是个老实头了!
  秦芬见秦淑满脸的不服气,知道这人一点悔改也无,便也不留情面了,干脆地问一句:“玉锁怎么不曾跟着回来?这丫头出门没几天,心也大起来了!”
  这话说出,屋外陡然传来“噗嗤”一声轻笑,秦家人不识得这道声音,秦淑却早已听了出来。
  秦淑带着巧儿到秦家,原本是想叫她见一见秦家阵仗,谁知道如今,秦家对她这位三姑奶奶,竟连面上功夫也不做了。
  这时被巧儿嘲笑,秦淑面上不由得红白交加,踏上一步:“五妹既说起玉锁,我倒要去见一见太太,她给的好奴婢,教得好道理,少奶奶新婚还没半年,便想着勾引男主子!”
  屋里屋外的丫头听见这话,皆已惊呆了。
  柯家跟来的丫头,没想到少奶奶那么个娇滴滴的人,竟能当众耍起泼皮,直接拿嫡母的事情与妹妹对质;秦家的丫头,却是没想到自家三姑奶奶竟泼辣到如此地步,陪嫁丫头爬了男人的床,这样大的事,随随便便就说了出来。
  碧玺统领姑娘们的事情,玉锁那丫头,便是她帮着选的。
  当初选人,只照着忠厚明理这一条,为防秦淑说嘴,还特地选了个生得寻常的丫头,碧玺此时怎么也想不通,玉锁是怎么和三姑爷搅到一起去的?
  秦芬来花厅前,早让桃香寻了个小丫头,给了柯家跟车的婆子一角碎银子,打听秦淑今日的来意。
  那粗使婆子何曾见过这阵仗,不光把秦淑的来意说个干干净净,连细枝末节都说了清楚。
  秦淑见秦芬一时不曾说话,还当她是替杨氏觉得理亏,愈发得意起来:“你既答不了话,那趁早别挡我的驾,我要去见太太!”
  秦芬轻笑一声:“三姐好大的口气,好尊贵的身份!你既如此尊贵,又何必做那不体面的事!”
  秦淑面色一变,不可置信地道:“你……”
  秦芬对碧玺微微颔首:“姐姐且请出去,我和三姐说说知心话。”
  碧玺知道这是给秦淑留面子,一把拉走了青萍,到门口还把七八个等着听姐妹拌嘴的丫鬟也一并带走了。
  巧儿得了柯太太授意,在家时常要和秦淑唱反调的,今日到了秦府,见规矩森严,不知怎么,胆子竟小了下去。
  这时碧玺淡淡扫过一眼,轻轻一招手,巧儿一声也不吭,乖顺地跟着走了。
  外头的脚步声走了个干净,秦淑知道自己再不必装相了,这时松下一口气,人便不似方才凌厉,懒懒地坐在了椅子上:
  “你把人都支走,是想好好痛骂我一顿么?太太呢?四妹呢?两个人都不出来,该不会是哪一个死了,另一个难过得出不来了吧?”
  秦芬见她说话如此歹毒,最后一丝好性儿也没了,连与她对坐也不愿意,站在屋子当中就开始说话:
  “三姐,你从前只知道争宠别苗头,何曾有一日修过家人缘福的?这也都罢了,人各有志,你喜欢出风头,便由得你出,反正出嫁了大家一拍两散,各自干净。谁想到你脸皮这么厚,闹出事来不可收场,又腆着脸跑回娘家来喊人撑腰!”
  秦淑又气得站了起来,一个巴掌挥了过来,谁知却被秦芬轻巧挡开。
  姐妹两个许久不曾站在一处,不知什么时候起,秦芬的身量,已经比秦淑高了许多。
  秦淑看着眼前大人模样的五妹,气势掉了一大截,打是不敢打了,“臭丫头”几个字也咽了回去。
  秦芬厌恶地看一眼秦淑,见这三姐眉毛修得尖细细的,身上穿着件对襟长褙,又梳着个高高的发髻,原本是想增些威严的,却被一身打扮压得矮了一大截,活脱是个年轻的金姨娘。
  “玉锁怎么去的三姐夫身边,三姐比什么人都清楚。你自己不顾玉锁的意思,把人送到了姐夫身边,没成想姐夫前头几日还客气客气,最后又不和你客气了,你气不过,就跑回娘家来告状,是也不是?”
  秦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她是知道五妹厉害的,却不想如今连手段也高了起来,自己回府才大半个时辰,五妹竟好似生了顺风耳,什么都已知道了。
  秦芬看一看秦淑脸上并无一丝惭愧,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玉锁她才几岁呀!”
  秦淑不知怎么,好似愣了起来,也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假装,竟老老实实答起话来:“玉锁去年已经及笄了,若是小丫头,也不能跟着我出门的,她也就是看起来年小。”
  秦芬哪里是这个意思,此时听见秦淑的话,简直气得要发笑,许多话也懒得说了,直直地道:
  “三姐从前觉得自己是个十全人,觉得凭你的聪明才智,什么都能在你计划之中,所以你从来不把太太、四姐和规矩体统放在眼里,今日只有我来,三姐也该知道是怎么个意思。哦,怕三姐贵人事忙,我不妨再说清楚一些。
  秦芬上前一步,紧紧盯着秦淑的眼睛:“好教三姐知道,太太和四姐并不那么健忘的。”
  第146章
  碧玺把丫头们带到下房安置, 想了一想,对青萍交代一声,自己往主子跟前回话去了。
  青萍本想今日显个本事,谁知险些被秦淑当面咒骂府里死人, 这时浑身冒冷汗, 心中不住感念秦芬及时解围。
  她此时才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回去除开好好打理商姨娘丧事, 又选了一匹珍藏许久的好料子, 送给了徐姨娘。
  秦淑回府, 为的不过是一些争风吃醋的小事,这还到不了杨氏面前, 碧玺脚步轻巧,走到了秦贞娘的院子里。
  秦贞娘平日是个端方性子,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今日却像足平哥儿那副急吼吼的样子,听见脚步声, 人还没出来, 声音先出来了:“是芬丫头回来了吗?”
  碧玺笑一笑,进屋嗔一句:“姑娘和五姑娘哪一日不在一处的, 怎么还盼起五姑娘来了。”
  主仆两个马上就要一道去姜家了,秦贞娘对着碧玺, 自然无甚好瞒的:
  “五丫头怕我见了三姐就忍不住要发脾气,把我摁在屋里了,自己跑去见三姐, 我怕她吃亏。”
  碧玺摇摇头, 把花厅里秦芬的话学给秦贞娘听。
  秦贞娘听了,先是一怔, 随后又拍手:“这五丫头,总算硬气一回!”
  她眼里的秦芬,乖得跟小猫似的,吃了亏也不知道出声,傻得叫人心疼,哪里想到五妹会对着秦淑大发威严呢。
  碧玺看着几个姑娘长大,对她们的性子各有了解,知道五姑娘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这时也不反驳秦贞娘的话,只顺着说一句,“五姑娘看着与世无争,其实心里明白着呢,哪里那么容易吃亏。”
  秦贞娘轻轻摇摇头:“六丫头的事上,她不就吃了好大一个亏?这傻丫头,就是心太好。”
  秦珮的事上,碧玺也有不是的,这时她不敢接话,便把秦淑今日的事情,细细说给秦贞娘听。
  秦淑过门后,那个巧儿专与她作对,可是柯太太护着,柯源拦着,秦淑竟是动也动不了这丫头,还为此与柯源起了生分。
  说到这里,碧玺停了一停,想着姑娘到底大了,许多事情也可说了,面红耳赤地轻轻吐出一句:“听说,自从三朝回门以后,三姑奶奶再没留三姑爷过宿呢。”
  秦贞娘正吃着点心,听了这句,竟不知该摆个什么表情,手上稍一使劲,玫瑰酥饼的渣子便掉在了裙子上,
  她摇一摇头:“从前三姐看着百般伶俐的,怎么如今这样蠢笨,只会使这最没用的手段,老话说近墨者黑,原来当真有道理。”
  可不是近墨者黑,那秦淑自幼跟着金姨娘长大,除开管家理账和争锋弄巧,旁的本事竟然一样不通。
  她若是过门了便能接过家事,说不得便显出长处了,旁人还能高看她一眼,只可惜柯太太自己在京里也闲得发慌,哪里舍得把家事交出来。
  争锋弄巧,秦淑再怎么伶俐也和柯太太差着辈份呢,柯太太比她多吃二十来年饭,自然也多二十年的心眼子,她那点子手段拿到柯太太跟前,那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秦淑这人,原本不缺聪慧,奈何学了生母的立身不正,正经事一样不做,只会用身子去算计男人,简直是不知所谓。
  秦贞娘随口点破秦淑的糊涂,碧玺在旁捧一句:“姑娘到底是太太教出来的,见识可比三姑奶奶高多了。”
  秦贞娘也不曾如何得意,又问一句:“她就因为自己不愿意亲近三姐夫,又不想叫人说嘴,所以推了个玉锁出去?”
  碧玺点点头,隔得半晌不曾说话,良久来了一句,“太太如今正急着给六姑娘寻美貌丫头,谁知六姑娘没用上,三姑娘竟已用上了,哎,那玉锁哪里是这块料子。”
  秦贞娘知道,玉锁只怕还是碧玺帮着选的,这时听见那小丫头可怜,到底不忍,她不好插手柯家的事,便问一句自己府里:“玉锁家里还有什么人?”
  碧玺于这些事,自然是如数家珍:“玉锁家里只有个寡母,下头还有一弟一妹,弟弟八九岁了,人有些结巴,到如今也没分上差事,妹妹年纪还小,倒也不必提了。”
  秦贞娘不过稍一沉吟就拿了主意:“叫她弟弟去平哥儿身边吧。”
  碧玺偷偷看一眼秦贞娘,犹豫着问一声:“放在咱们平哥儿身边,是不是太……怎么不放去安哥儿身边?”
  她知道这话不大厚道,又赧然补一句:“倘若是个好的,自然无碍,只怕误了平哥儿。”
  秦贞娘知道,碧玺再宽厚,到底还是出身上房,自然是向着嫡出这头的,这时也不怪罪,只摇摇头:
  “平哥儿身边已有了人,那孩子去,不过就是白占个空,不指望他做什么的,哪里就能误了平哥儿。既是这样,何必拿安哥儿去做人情?”
  她说着,走到了窗下的绣架前,看着上头配色细腻的珍珠攒花,喃喃道:“五姑娘待我们,向来是没私心的,咱们可不能自毁长城,像六姑娘似的,把个好好的芬丫头给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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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贞娘的意思,是与秦芬姐妹情深,然而听在碧玺耳中,又是另一层意思。
  五姑娘那是什么人,以后要做锦衣卫指挥使夫人的,她这样的身份,不上赶着巴结,还愣头愣脑往外推,可不是脑子坏了。
  “是,是,到底是姑娘思虑周全,五姑娘以后身份不凡,我们自然不能得罪。”
  秦贞娘听碧玺误会了也不去解释,她知道秦芬向来宽厚,叫她在下人面前有些威严也好,于是对碧玺点点头,又望一望窗外:“五丫头怎么还没回来,究竟是什么事耽搁了?”
  花厅里秦淑愣愣地坐着,秦芬早已走了出去。
  该说的话,秦芬都已说了,只看秦淑自己是否愿意受教。
  若是依着秦芬自己的意思,秦淑是死是活她才懒得管,像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只会给旁人带来拖累,最好是永远不联系了才好。
  然而这时代的人都是依托着家族存活,秦淑在外头作妖,家中名声也要受累及,秦芬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得劝上一劝。
  秦淑手边的茶早已不热了,她却不在乎,端起来用力喝了一口,胸中那股火气,却是一点也没压下去。
  这个五丫头,她怎么敢!
  都是庶出,这五丫头算宠爱排次序,在她秦三姑娘面前也不配跳脚的,今日竟敢言之昭昭地对她训起话来!
  什么和气生财,什么同气连枝,什么内外同心,她懂得多少的人情世故,就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教训姐姐?
  她自己是得了个三品的指挥使做丈夫,然而范家门内急流暗涌,又听说那范离重伤在身,至今未醒,说这门婚事,可有的她好受的。
  方才把这些话拿出来一说,五丫头竟然微微一笑:“多谢三姐提醒,我既先知道了这些,便该好好预备起来了。”
  秦淑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本想气一气五丫头,谁知人家全不当回事。
  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秦淑心下不耐烦,拔高声音问一句:“谁在外头!”
  巧儿磨磨蹭蹭地伸个头出来:“大少奶奶,天色不早了,该回家了。”
  秦淑知道自己今日是见不着正主的了,再呆下去也是自己丢脸,于是气鼓鼓地说一句:“回府!”
  巧儿今日见了秦家的气派,心里倒有些畏惧秦淑了,这时一个字不多说,低头应了“是”。
  她从前只知道听太太的话辖制大少奶奶,想着反正有人作保,自己怎么胡闹都是没事的,今日在下房喝茶吃点心,才知道秦家那般受昭贵妃看重,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那个叫碧玺的大丫鬟,分明是姑娘打扮,却已有了管家娘子的威严,温温柔柔地对众人让一让茶,笑眯眯地说一句:“我们三姑奶奶自幼娇惯,出得门去,定给各位姐妹添麻烦了。”
  柯家来的丫鬟里,数巧儿年纪最大,便得由她出门应酬,她哪见过这阵仗,只能硬着头皮嘟囔两句“哪里哪里”。
  还没来得及客套,又听那碧玺说一句,“昭贵妃娘娘常有训示,说家和万事兴,巧儿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自然了,柯太太是个最贤惠的,想必早教过你们这些,也不必我来多嘴了。”
  巧儿虽然拙,却也听懂了,秦家的意思,是要柯家容了大少奶奶呢。她回去自然是不敢把这话说给太太听,然而自己却是不敢再与秦淑作对的了。
  今日主仆一行到了秦府,未曾见得真佛就回去,巧儿知道大少奶奶面上无光,不知怎么,她竟然鬼使神差,说出一句解围的话:“秦家忙着办丧事,咱们不必久留打扰,早些回去也好。”
  秦府挂着白布,秦淑自然知道是有丧事,然而她是出嫁的女儿,除开父母亡故要回来奔丧,旁的都与她无干,这时低头一想,顺口问一句:“可听说是哪个没了?”
  巧儿小心翼翼地虚扶着秦淑,恭恭敬敬地答:“听说是一位姓商的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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