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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大殿内悄然无声。
  话音落下许久,仁乐帝才开口道:“爱卿所言不过是纸上谈兵,孤如何信得?”
  第51章
  天色已晚,万籁俱寂。
  这座雅致的府邸像镶嵌在余晖里的一幅古画,生动却安静。
  往常这个时候,亦泠应该在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子,等着下人布好晚膳唤她享用。
  然而此刻,曹嬷嬷和锦葵已经踏上了回乡路,寝居里冷冷清清,独留亦泠一个人。
  谢衡之自清晨进了宫,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没有消息也就没有希望。
  结局已经显而易见,亦泠心知自己不能再侥幸期待着什么。
  昨夜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利益当前,他必然会为了王位把她嫁去胡拔。
  于亦泠而言,她无力反抗,这是一条必死的路。
  既然如此,她绝不让谢衡之坐享其成,要死就一起死!
  唯一遗憾的便是自己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最后还是无法在独善其身的情况下复仇,只能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唉,早知如此,她就该在死而复生的第一天就取了谢衡之狗命。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谢衡之对她应该没什么戒心。
  等她用迷药放倒了他,要杀要剐岂不是由她说了算。
  每每思及此,亦泠浑身就像着了火一般灼烫,连呼吸都由不得自己控制。
  再想到当真要动手杀人,她的后背又止不住地流汗。
  为了防止棋差一招,她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自己准备的东西有没有差错。
  如此一整日下来,谢衡之还没露过面,亦泠已经快被自己折磨得筋疲力尽。
  她虚弱无力地躺在罗汉榻上,闭着眼睛深深吸气,试图让自己的身心都平静下来。
  谁知这一闭眼,竟就睡了过去。
  等她惊醒过来时,檐下的灯已经全都亮起,天也已经黑透了。
  与此同时,外头也响起了脚步声。
  谢衡之回来了!
  亦泠几乎是榻上跳起来的,仓皇地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做好了万全准备,唯独忘记了最关键的下药。
  初次作案,还是经验少了!
  她只好一边屏住呼吸注意着外头的动静,一面将迷药掏了出来。
  亦泠浑身都在颤抖,手指也不受控制,半晌才拆开纸包。随着谢衡之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索性将一整包药粉全都倒进了水杯里,然后用袖子囫囵擦了擦桌面,随即朝窗下罗汉榻扑去。
  谢衡之推开门的一瞬,亦泠恰好坐到了榻上。
  因谢衡之两个晚上没回寝居来,亦泠本就虚弱不堪,几乎是吊着一口气才能站起来。
  如今她正偷偷摸摸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更是害怕得快失去了所有知觉。
  坐下来时,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一度怀疑谢衡之都能听见。
  好在门后便有一面屏风。
  等谢衡之绕过来时,亦泠虽然绷紧着身体,但她已经别开了脸,得以掩饰自己的神色。
  谢衡之走路本来就轻,屋子里又铺着柔软的地毯,更听不见脚步声。
  他没说话,也没继续朝里走,而是将篮子随手放在桌上。
  正巧瞥见桌上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他便坐了下来。
  在这安静的屋子里,连呼吸声都格外明显。
  亦泠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扭头去觑谢衡之,却觑见他……手里的茶杯。
  这人怎么进屋话都不说一句就喝水!
  亦泠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举杯欲饮茶。
  可就在他的嘴唇触碰到杯沿时,亦泠却忽然出声:“等——”
  听到她的声音,谢衡之果然扭头看过来。
  亦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他。
  昨夜里她分明已经想好了要和他玉石俱焚,还给了一大笔钱遣走了曹嬷嬷和锦葵,以防连累她们。
  怎么就差临门一脚了,她还是不敢跨出那一步。
  在谢衡之的注视中,亦泠心慌意乱,连忙移开了视线。
  瞥见桌上放着的篮子,她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是什么?”
  谢衡之随着她的目光往篮子看去。
  “丫丫给你的柿子,我顺路带了回来。”
  什么柿子不柿子的,亦泠满脑子都是自己即将杀人的恐惧,看到谢衡之又要喝水,她张口又问:“丫丫是谁?”
  看着目光呆愣的亦泠,谢衡之默了默,还是一字一句道:“你的小姑子。”
  “……哦,小姑子啊。”
  亦泠碎碎念完,再抬头看谢衡之,对上他平静的目光,十分不理解。
  不是,都火烧眉毛了,他怎么还在这里小姑子小柿子的?
  就因为烧的不是他的眉毛吗?
  现在亦泠没有心思想别的,只求一个痛快。
  于是谢衡之再次端起茶杯时,亦泠径直开口道:“说吧,打算让我什么时候出发?”
  谢衡之闻言,端着瓷杯的手指动了动。
  “出发去哪里?”
  还装!
  亦泠攥紧了拳,咬牙切齿道:“不是要我去胡拔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去胡拔?”
  他声音里否定的意味太明确,反倒让亦泠觉得自己听错了。
  “不、不是已经决定要我嫁给呼延祈?”
  谢衡之直勾勾地看着亦泠,轻启唇,声音也低沉。
  “做梦。”
  仅仅两个字,像一记闷雷炸响在亦泠耳边,震得她晕头转向,久久回不了神。
  “你的意思是……我不会被送去胡拔了?”
  事情已成定局,谢衡之看向亦泠的眼神里也没了任何猜测与探究,只剩坦然,“你是我三茶六礼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怎么可能让你再嫁他人?”
  见亦泠愣着,他轻叹了口气,说得明明白白。
  “我本就从未想过要让你嫁去胡拔。”
  亦泠还是怔怔看着谢衡之,连眼睛也忘了眨。
  她这么怕死的一个人,分明应该为自己的虚惊一场而庆幸,甚至喜极而泣。
  可此刻,她心里却因他话语里的笃定而阵阵颤动。
  “为、为什么?”
  她起身,一步步朝谢衡之走去,满眼的不可置信,“你不是说,圣上要封你为王,只要你把我送去胡拔……”
  谢衡之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当初娶她的时候满脑子盘算着利益,如今却要为了留下她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这本就是他无法解释的事情。
  他沉默地坐着,端起面前那杯放了许久的茶水。
  已经送到嘴边了,还呆站在他身旁的亦泠忽然眨了眨眼,思绪还没理清,她的手已经抬了起来——
  轻轻一撂,就僵硬又准确地打翻了谢衡之的茶杯。
  没有丝毫预警,甚至都没有说一个字,茶水霎时间就全都洒到了他的衣襟上,一滴不漏。
  谢衡之:“……?”
  对上谢衡之的眼神,亦泠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她看着全洒了的茶水,又看了看谢衡之,脑子里空白一片。
  “水、水凉了。”
  随着话语的落下,后怕席卷而来,亦泠捧上茶壶拔腿就走。
  “我去给你换一壶水。”
  刚一转身,谢衡之的声音又突然响起。
  “明日一早,圣上就会下旨命呼延祈离开上京。”
  亦泠的脚步顿住,目光微动。
  片刻后,她转过身,不明所以地看着谢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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