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比如把营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角落逮到一到晚上就吱吱作响把楚亦安吓得睡不着的老鼠。
又比如两眼放光地跟在铸剑的工匠身后,险些被滚烫的铁水烫伤,回来后还总爱拿着块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锈铁跃跃欲试。
楚亦安每回问起,陆随总说:“敌军休战了。”
反正也是闲着,没有用得上他这个传令兵的地方。
北狄确实休战了,两军城下对峙,首阳并不太平。
楚亦安难以入眠,总能听到夜间有行军的声响。待他起身查看时,四周却并无动静。营中不见派兵,却有源源不断的伤兵送来。
闲来无事时,楚亦安也跟着营中的大夫学了两手,见他好学又聪颖,徐大夫腾不出手来时便喊楚亦安帮忙上药包扎。
徐大夫一把年纪,据说曾是太医,后来得罪了京中权贵辞了官,走南闯北成了江湖郎中,医术高明,楚亦安的伤腿就是他开了几剂药治好了的。
医术好是不假,徐大夫脾气大下手也重,一众伤员苦不堪言。反观楚亦安动作轻柔,有条不紊,伤兵喊他“小大夫”,总爱让他帮忙包扎。
忙完已过晌午,楚亦安把清洗伤口的一盆血水倒了,后备军正在操练,他旁观了一阵,并未找到期待中的身影。
陆随已经消失两日了,白日里寻不见他,楚亦安半夜惊醒是,身侧也是空的,并没有人回来过。
两军休战,陆随总不会在这时候传令去了。
正胡思乱想着,见几人围在帐前,楚亦安走近问道:“怎么了?”
“小大夫,还好你在,快来帮帮忙!”
楚亦安掀开帘,见陆随正趴在榻上。
兵甲脱在一旁,白色的里衣早就被血染得黑红,发髻凌乱的垂下,陆随盯着地面像是在发呆。
陆随上半身的里衣从后背撕开,背上的绑着的绷带散开了一半,不知被谁粗暴地打了个死结。
这伤够陆随躺一个月下不了床。
来不及问清来龙去脉,楚亦安忙烧了热水,热水烫得他双手通红,手指总算不冷了,才给陆随拆开乱七八糟的绷带。
后背皮开肉绽,血污凝固黏连在皮肤上。
好不容易仔细擦拭干净,楚亦安道:“我要上药了,忍一忍。”
陆随想扯出个笑来安慰他,说:“没事,我…………操!”
这药粉对愈合外伤有奇效,敷上后隔日就能开始结痂愈合,唯一的缺点是。剧痛。
而且是随着药粉渗入体内,延绵不绝的痛。
豆大的汗如雨下,陆随开始后悔,他宁愿好得慢些,也不想遭这罪。
他不知道这药粉珍贵,楚亦安也不会说这是他方才着急忙慌去求徐大夫,也是徐大夫看在他平日里忙前忙后才答应给他。
见陆随的表情确实痛得狠了,楚亦安撩起衣袖,把手臂伸到他面前。
“怎么?”
楚亦安微皱起眉,似是做好了准备:“疼就咬着。”
陆随毫不客气握着他比他细一截的手臂,斟酌着从哪下口。
张开嘴咬下去的一瞬间,陆随感觉到楚亦安肌肉绷紧了。
“哈哈哈哈嘶……”陆随一笑就牵扯了伤口,平复下来才慢慢道,“不逗你了。”
楚亦安不解,说:“我是认真的。”
陆随说:“我受伤了还有你照顾,把你咬伤了谁来照顾你呀?”
“我又没这么……”
后半句被打断了,有人闯了进来,喊道:“随哥!你怎么样了?”
这人正是床榻跟陆随挨着,每晚睡得七仰八叉半个身子压在楚亦安身上的小兄弟。
这后备营里除了退下来的老兵残将,便是童军居多,他们大多是孤儿,在军营中长大,甚至还没上过战场。
小兄弟个头比楚亦安还小些,总是跟在陆随身后,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本该在训练场的人突然赶了回来。
他从怀里掏了一堆小瓷瓶,里面是各种奇怪的药粉药丸,还没等楚亦安看清就要给他上药。
“等等,这些是什么?”
“这都是我攒下的伤药,随哥很快就能好了。”
楚亦安打开闻了下,治伤效果如何尚不可知,可以确定的是大多是已经变质了的。
小兄弟瞪大了眼睛,说:“怎么会?这可是我掰手腕赢了赚来的!”
楚亦安委婉拒绝:“也许是我医术不精,不过还是别给他用了。”
小兄弟看见盆里的水都被染红了,义愤填膺道:“沈将军一向赏罚分明的,他啥要罚你?”
陆随眼眸低垂,也有些闷闷不乐道:“是我没做好,如果我传令能更快些……”
他又说:“明明是赵玮拖着时机不让你传令,平凉兵败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来!”
楚亦安突然出声,问道:“赵玮是谁?怎么没有听你们说起过。”
他不是第一次觉得奇怪了,在后备营中住了近半月,上百号人的行伍从来没见过头领,每日的操练全靠自觉,他听过陇西的总兵沈邈的名声,此外便只听过有人小声谈论说“那个姓赵的”。
小兄弟哼了一声,说:“那个叛徒,早就畏罪潜逃了!”
陆随低声说道:“他是我们这的百夫长,此处距离平凉最近,平凉出事后,他率一支轻骑支援,却在途中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