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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_分卷阅读_27

  不过……蛇怎么会吃惊?
  褚桓:“出来吧,不然一会我就把你一起带走了。”
  小毒蛇犹犹豫豫地探出半个身体,冰冷的鳞片蹭着褚桓的手背,身体却把他的胳膊缠得很紧。
  褚桓:“干什么?你要跟我一起走?”
  小毒蛇嘶嘶地吐信。
  “不行,”褚桓伸手去捉它,“我还得给你买小白鼠,麻烦死了——”
  这一次,狡猾的蛇一口叼住了他的袖子,把蛇身掰成了一个回形针,尾巴依然留在褚桓的袖子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褚桓跟它做了一会斗争,手上的青筋都快被这小孽畜勒出来了,他发现这是一块蛇牌的狗皮膏药,贴上就撕不下来,最后心一软,想着:“由他去吧,反正养这么个小东西也不费钱,看劳了别让它乱跑就行了。”
  于是他就这样,带着这条别致的手链,背着简单的行囊出门了。
  门一开,褚桓先是一怔——南山已经在那里不知等他多久了。
  南山手里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马脖子上还挂着两个竹筒,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酒香。
  两个人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里,一开始谁都没吭声,这种时候,真是说什么都多余。
  “你……”南山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行囊上,下巴绷得死紧,好一会,他喉咙微动,才低低地说,“走吧,我送你。”
  他的长发利落地扎了起来,显得更年轻了些,身上又穿上了那件搞笑的马甲,口琴也依然傻乎乎地挂在腰间——只是多扎了一条腰带。
  一见南山,原本缠在褚桓手腕上耍赖不肯走的小毒蛇立刻软了,说什么也不敢继续当钉子户,老老实实地溜出来爬走了。
  褚桓不自在地缩了一下手,感觉袖管一下子空荡荡的,风都灌进去了。
  他没有多废话,翻身上马,白马好像识途,南山也不用牵着,它就会自动跟着他走。
  走着走着,南山就把口琴解了下来,凑在嘴边吹着。
  褚桓小时候其实也有一个口琴,是褚爱国给他玩的,可惜那东西在他的抽屉里躺了这么多年,他也没弄清哪个窟窿出来的是什么音,南山却已经能像吹叶笛一样熟练地吹出各种曲子了。
  可能音乐这种东西,的确是要看天赋的。
  褚桓总是漫不经心,唯独听南山吹曲子的时候,他是全神贯注的。
  南山的乐声里自有一番丰沛的喜怒哀乐,从来不屑有一零半星的遮掩,浓烈得好像一口烈酒,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是激荡,让人无比真实地感觉到,无论痛苦还是喜悦,自己都确实是活着的。
  不是行尸走肉,也没有浑浑度日。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走过了民居、果树,然后南山牵马,带他穿越了那条与世隔绝般神秘的河。
  褚桓不禁顺着来路回望了一眼,触目皆白,茫茫无所见。
  记忆里那些小崽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成了一页幻听,从他耳边一闪而过,褚桓低下头,看见了南山深色的目光。
  他那么俊秀,是褚桓生平仅见的、再漫不经心的人扫上一眼,也会印在心里的俊秀。
  褚桓的目光从他的嘴唇上掠过,不由自主地逗留了一下,片刻后被自己发觉,褚桓就有点不大自在地转开了视线,觉得自己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好像容易犯错误。
  他只好生硬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死乞白赖地把眷恋幻化成一句没什么意义的感慨:一转眼,自己在这里居然已经待了三四个月了,真是时光如水。
  “哎,”褚桓伸手敲敲南山的肩膀,“马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是酒吗?”
  南山把其中一个竹筒摘了下来,拧开盖子,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回身递给了褚桓。
  两个人站在河边,你一口我一口地把一个竹筒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褚桓就摸了摸白马柔软的鬓毛,笑起来:“你说我这是不是也算酒驾?酒驾在我们那被逮着一次,可得塞进小黑屋关半年。”
  南山听着他顺口开的玩笑,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既不笑,也不接话,而是直言说:“你一走,我很难过。”
  褚桓:“……”
  他笑容渐淡,最后叹了口气,伸出一条胳膊,搂住南山的脖子,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
  桂花味从他鼻尖错觉似的一晃而过,褚桓忽然暗搓搓地君子起来——他觉得自己既然心有杂念,就不该无所禁忌,于是克制地在南山肩上拍了拍,随即放开了他,翻身上马。
  “回头我把它撒在上次那个车站附近,它会自己认路回来是吧?”白马碎碎地踱着步,褚桓随意地拨动着马头,让它围着南山转了几圈,然后取下了它脖子上挂着的另一桶酒,“这个就送我了,再见。”
  说完,他轻轻一夹马腹,驱马直行。
  他走得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却始终没有回一次头。
  南山忍不住叫了一声:“褚桓……”
  褚桓背对着他,远远地挥了挥手。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南山始终立在原地,目送着白马终于绝尘而去,看着褚桓像来的时候一样,干干净净、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先人的话,不一定就是真的。”
  南山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他没有回头,只是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长者。”
  长者从浓雾里走出来,瘦骨嶙峋的脸上面无表情,就像个粉墨登场的老妖怪。
  “圣书上说,‘河那边有一个人能沟通过去与未来,连接现世和末世’,也许真的有,但是你找的那个老师不是说过吗?他们那边有六十万万个人啊。”
  离衣族中,“亿”这个计数单位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认知水平,长老说起来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味着难以想象的数字带给他的震撼:“他们男女老少,长成什么模样的都有,你走到‘边界’,才那么一点距离,刚好遇上一个人,刚好带回来,怎么会就是他呢?”
  南山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的意思。”长者说,“你想给孩子们寻觅个出路,所以我不拦你,可是靠一个外人,就可以把大家领过去吗?这个出路是多么的小啊,就像黑夜里着了火地一根头发,你抓不住的。”
  南山没吭声,也没解释,他的眼神并没有多少年轻人的锋利,那里有大山一样的坚不可摧与无从撼动。
  他只是转身迈回河里,蹚水走了回去。
  褚桓离开南山的视线后,其实并没有急着赶路。
  越过一座山岭后,他就感觉到那半桶酒让他有一点上头,褚桓勒住马,找了一棵大树,坐下休息了。
  后来他干脆决定靠在树底下睡一觉。
  这一觉没睡踏实,褚桓是被爬行动物爬过的“沙沙声”弄醒的,这边冬天不像北方那么冷,有时候甚至能达到二十多度,荒郊野外免不了有爬虫,褚桓随身没有什么驱虫驱蛇的东西,只好自己警醒点。
  结果他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只眼熟的小毒蛇,正左摇右晃地在他面前吐信子。
  褚桓:“……”
  认识人,听得懂人话,还会千里迢迢地穿过满是迷雾的河追踪到这……
  褚桓迟疑地抓起小毒蛇,把它举到自己面前晃了晃:“我说,你其实真是条蛇精吧?”
  紧接着,褚桓就听见了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诧异地转头一看,只见一头大猪向他奔跑了过来。
  那个……猪?
  猪跑到他近前,猛地一刹车,以一种千里送火腿的大无畏精神挺胸抬头地站定。
  然后一颗光溜溜的小脑袋从猪背后抬起来,呲着一排小乳牙,冲褚桓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褚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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